地中海的黑夜,如同一塊巨大的天鵝絨,將天空與海水融為一體。
快艇撕裂海面時激起的蒼白浪花,以及后方馬賽港漸漸縮小的、模糊的光暈,以及撲面而來的冷風(fēng),讓李翊恍惚了他們還在逃亡的現(xiàn)實。
李翊緊握著方向盤,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無盡的黑暗,僅依靠儀表盤上黯淡的燈光和微弱的星光判斷方向。他不敢開燈,那無異于給可能的追兵指引目標(biāo)。
佐伊蜷縮在駕駛位旁,忍著腿傷和肩傷的雙重疼痛,從包里翻出醫(yī)藥包給自己做了消毒止血,紗布捆住小腿的傷口,暫時止住了流血。
“警察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李翊大聲問道,聲音在風(fēng)浪中有些失真。
“不知道……”佐伊搖頭,眉頭緊鎖,“時機太巧了,不像是例行巡邏。也許是基石協(xié)調(diào)的結(jié)果,也許是另一股勢力插手了?!?
“另一股勢力?”李翊心頭微微一沉,“哪來的這么多覬覦者?那數(shù)據(jù)難道這么重要嗎?”
“普羅米修斯、dgsi、可能還有維爾福伯爵夫人的私人力量,現(xiàn)在又多了來歷不明的警察……”佐伊喘了口氣,“看來你這次闖了一個大禍,好在沒讓世界到了末日?!?
“不用怕,就算世界末日到了,我也會帶著你殺出一條生路來的?!?
看著被儀表光亮照得五彩斑斕的年輕人的臉,佐伊居然不認(rèn)為這個小家伙在吹牛,也許這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
快艇在黑暗中全速航行了約半個小時,直到燃料指示燈開始閃爍報警。
“油不多了。”李翊看了一眼儀表盤,“必須盡快找地方靠岸?!?
佐伊掙扎著坐起身,觀察著四周。“我們大概在哪個位置?”
“離開馬賽港后我一直向東南方向開,現(xiàn)在應(yīng)該距離土倫港不遠,但不能去那里,太危險?!崩铖磁袛嗟?,“我們需要找一個偏僻的小海灣?!?
就在此時,遠處海面上,一道雪亮的光柱突然掃過,伴隨著低沉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
“探照燈……是海岸警衛(wèi)隊,還是……”佐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翊立刻關(guān)閉了引擎,快艇靠著慣性在波浪中輕輕搖晃。他壓低佐伊的身體,兩人屏住呼吸,潛伏在黑暗之中。
光柱在他們前方幾百米的海面上來回掃動,引擎聲越來越近。
那是一艘中型巡邏艇的輪廓,上面隱約可見人影晃動。
幸運的是,巡邏艇似乎并未發(fā)現(xiàn)他們這艘熄了燈的小快艇,光柱幾次從他們附近掠過,最終轉(zhuǎn)向了另一個方向,引擎聲也漸漸遠去。
“不能待在海上了,太過被動?!崩铖吹妊策壨耆Ш?,重新啟動引擎,降低了速度,緩緩朝著隱約可見的海岸線陰影駛?cè)ァ?
在天色將明未明之際,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處被巖石環(huán)抱的小小礫石海灘,背后是茂密的松林,看起來十分隱蔽。
李翊將快艇小心翼翼地靠上海灘,攙扶著佐伊下了船。兩人用盡力氣將快艇拖到樹林邊緣,用樹枝和落葉仔細掩蓋起來。
“這里不能久留?!弊粢量吭谝豢脴渖?,虛弱地說,“他們很快會沿著海岸線搜到這里來的?!?
李翊微微搖頭,“法國人做事沒有效率,想要找到這里,起碼也會到下午了?!闭f著話,他手腳并用爬上了一座巖石上,四下觀察起來。
佐伊平躺在沙礫上,看著高高在上的李翊,突然覺得安心了好多。
十多年前,她從克格勃學(xué)校畢業(yè)后來到了法國,剛找到合適的工作潛伏下來,紅色鐮刀就沒了。
那段時間,她就如失去了靈魂的孤魂野鬼一般,在巴黎努力掙扎著,只求生存,再無他念,一直到數(shù)年前安娜找到了她。
于是她毅然離開了已經(jīng)沒有多少感情的丈夫,拋棄了自己剛上小學(xué)的女兒,如當(dāng)年剛來巴黎一樣,開始了她期盼已久的刺激人生。
數(shù)年時間,馬島在巴黎的情報網(wǎng)在她兢兢業(yè)業(yè)中逐步完善起來,直到……前幾日被牧羊人出賣后,被一網(wǎng)打盡。
她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一下,黑暗中,兩行清淚悄悄滑落。
“砰……”李翊從巖石上跳下來,蹲下身,檢查著佐伊腿上的傷口。
紗布拆開后,看到子彈擦過小腿肌肉,留下了的傷口猙獰可怖,兩邊的肉如嘴唇一般翻開著。雖然暫時止住了血,但必須要進行專業(yè)清創(chuàng)縫合,否則感染風(fēng)險極大。
“能走嗎?”他輕聲問。
佐伊嘗試伸縮了一下腿,鉆心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額頭瞬間布滿冷汗?!坝悬c困難?!?
李翊二話不說,拿出醫(yī)藥包再次給她仔細包扎好,然后將她一把翻到背上。“抓緊了?!?
“包不要了?”佐伊有些不舍地看著地上的兩個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