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坐在他對面，同樣一身深色西裝，姿態(tài)很是放松。

面前放著一套樸素的白色骨瓷茶具，裊裊熱氣升騰，帶著紅茶的醇香。

他端起小巧的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淺啜了一口。滾燙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絲暖意。

“很久沒喝到這么地道的祁門紅了，”瓦洛佳打破了沉默，聲音平穩(wěn)，手指輕輕轉(zhuǎn)動著手中那枚克格勃徽章形狀的精致袖扣。

“喜歡喝一會送你一些……量不多，省著點?！崩畎踩晃⑿貞?。

“好啊，那就先謝謝啦。安然，你這次來，恐怕不只是為了喝茶吧？莫斯科的冬天，可不太適合旅行?！蓖呗寮蜒劢菐?。

李安然放下茶杯，瓷器底座與托盤發(fā)出清脆的輕響。“維克多，”李安然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以示親昵?！鞍⒘紊车氖拢阒懒?？”

瓦洛佳端起自己的茶杯，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著杯中深紅色的茶湯，仿佛在欣賞它的色澤。

片刻，他才緩緩開口，語氣依舊平和，“內(nèi)務部動作很大，想不知道都很難?！?

他抬眼迎上李安然的目光，“那個叫亨特的中情局的副處長，在沃爾科夫那里待了很久，隨后內(nèi)務部就展開了對阿廖沙的追捕?！?

他輕輕放下茶杯，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那股溫和的氣息瞬間收斂，“安然，你我都清楚，美國人想要的，從來就不只是一個阿廖沙的人頭。他們要在莫斯科，在我們的心臟上插上一把刀，讓所有人都看看，和他們作對的下場?！?

李安然緩緩頷首，“那有沒有辦法保護一下阿廖沙？我知道你剛上任安全委員會主席的位置，眾人矚目之下很難有所動作，實在不行我只能自己私下里解決了?！?

瓦洛佳突然笑出聲來，“你啊……作為你的朋友，事情再難我也會全力以赴的?！?

“那么……我們該怎么辦？””李安然這句話顯然是表達愿意出力的意思。

瓦洛佳靠回椅背，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轉(zhuǎn)動那枚袖扣。他的目光越過李安然，投向窗外風雪中的克里姆林宮尖頂。

“風暴要摧毀一棵樹，最直接的方法是連根拔起。但如果這棵樹，自己從根部開始腐爛了呢？”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李安然臉上，那雙藍灰色的眼睛深處，閃爍著一種冷酷而智慧的光芒：“沃爾科夫?彼得羅維奇，內(nèi)務部的副部長。他的位置，太關(guān)鍵了。關(guān)鍵到……足以讓很多人不安……包括我?！?

瓦洛佳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耳語：“美國人給了他錢，很多錢，讓他成為他們的獵犬。如果他被發(fā)現(xiàn)，私下里一直在向我們的阿美朋友兜售比阿廖沙的人頭重要一百倍的東西呢？”

李安然的心臟猛地一跳，立刻就明白了瓦洛佳的意圖。

在季里揚娜的幫助下，瓦洛佳的仕途要比歷史上更加順利。他的老師競選圣彼得堡市長失利后，并沒有淪落到要開出租車糊口的地步，而是被直接調(diào)到了莫斯科，入職總統(tǒng)辦公廳，很快就被提拔為副處長。

僅僅兩年時間，他就歷任聯(lián)邦安全會議秘書，總統(tǒng)辦公廳第一副主任，直到今天坐上了安全委員會主席的高位。

俄羅斯聯(lián)邦安全委員會的主要職責就是為總統(tǒng)提供國家安全保障方面權(quán)力提供一切必要條件。

制定保證國家安全的國策并監(jiān)督執(zhí)行……

一蔽之，就是凌駕于俄羅斯所有武裝力量之上的的部門。

鮑里斯為了防止繼任者對他進行清算，所以必須要找一個能保證他退休后一切權(quán)益的人。于是他選擇了瓦洛佳，這個冒著仕途危險，私自放跑老師的沖動者。

“這需要……”李安然壓低聲音，“一份足夠致命的禮物。”

瓦洛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變得更加幽深?！耙环蓐P(guān)于高加索地區(qū)我軍的部署、弱點……以及未來可能的評估報告。這份文件，會出現(xiàn)在他家里。一個他自以為絕對安全，卻恰恰是他最大軟肋的地方?！?

瓦洛佳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從里面倒出來一大疊照片。

李安然翻閱照片時候，就聽瓦洛佳介紹：“沃爾科夫有一個莫斯科藝術(shù)劇院當芭蕾舞演員的年輕情婦，名字叫奧莉加?伊萬諾娃。位于阿爾巴特街附近的高級公寓，是沃爾科夫?qū)g作樂的巢穴，也是他存放某些見不得光之物的隱秘之所?！?

瓦洛佳的目光落在李安然身上，“只需要有人將文件放進去，必須保證無聲無息，不留痕跡?！?

李安然緩緩點了點頭，他知道該找誰了。“時間？”

“兩天后，”瓦洛佳看了一眼桌上厚重的臺歷，“沃爾科夫會去圣彼得堡參加一個內(nèi)務系統(tǒng)的會議。奧莉加?伊萬諾娃……當晚有演出。公寓里只有她請的鐘點工，晚上八點后就沒有人了?！?

“明白了?！崩畎踩徽酒鹕?。

窗外，克里姆林宮巨大的輪廓在風雪中顯得愈發(fā)威嚴而冰冷。

瓦洛佳也站起身，繞過寬大的辦公桌，伸出手。兩人的手掌握在一起，溫暖而有力。

“安然，”瓦洛佳的聲音低沉而鄭重，“俄羅斯需要朋友，真正的朋友?！?

李安然迎著他的目光，清晰地回答：“我永遠記得朋友的幫助?！彼麤]有說回報之類的話，但彼此都明白承諾的分量。

瓦洛佳獨自站在巨大的國徽下，目光投向窗外風雪彌漫的天空。

幫助李安然，何嘗不是幫助他自己。拿下沃爾科夫，將自己的親信頂替上去，內(nèi)政部就算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更重要的是，他籌劃中的大事，需要李安然的出手幫助。今天種下因，明日才能收獲果。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