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tǒng)閣下?！?

龐萬里走到辦公桌前，并沒有行標準的軍禮，而是像舊時代的家將一樣，單膝跪地，重重地抱拳一禮。

聲音沙啞，如同兩塊粗糙的砂紙在摩擦。

沐瑤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員愛將。她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即使洗了無數(shù)遍澡也無法徹底洗凈的血腥味。

那是八百萬人……不，是五百萬人鮮血的味道。

“起來吧?！便瀣幍穆曇羧岷土艘恍?，她親自起身，倒了一杯烈酒，走到龐萬里面前遞給他：“辛苦了?！?

龐萬里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烈酒入喉，他那雙死寂的眸子里，才終于泛起了一絲活人的神采。

“不辛苦?！彼檬直巢亮瞬磷旖?，聲音依舊低沉：“為您辦事，是萬里的榮幸。”

“朝和那邊，情況如何？”沐瑤重新坐回椅子上，開門見山地問道。

提到朝和，龐萬里的臉上并沒有什么波瀾，仿佛在談論的不是一個國家的滅亡，而是一次普通的軍事演習。

“回閣下，按照您的要求，基本已經(jīng)肅清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本被海水浸泡得有些發(fā)皺的筆記本，翻開幾頁，用一種近乎機械的冷漠語氣匯報道：“兩年前，我們登陸時，朝和四島在冊的總?cè)丝诩s為八百二十萬。”

“經(jīng)過這兩年的‘治安強化’和‘饑餓清洗’……”他頓了頓，報出了一個冰冷的數(shù)字：“目前，剩余人口約為三百一十萬。其中青壯年男性不足五十萬，其余皆為婦女、兒童和老人?！?

五百萬條人命。

饒是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的姚青，聽到這個數(shù)字時，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配槍。

沐瑤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剩下的人，還安分嗎？”

“很安分?！饼嬋f里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脊梁骨已經(jīng)被徹底打斷了。現(xiàn)在在朝和，只要能給他們一口吃的，讓他們活下去，他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讓他們?nèi)ネ谧砸炎孀诘膲災梗詈Ｔ礻?，他們也不會有半句怨。?

“很好?！便瀣幍难壑虚W過一絲滿意的光芒：“軍隊呢？”

“原本帶過去的三十萬弟兄，戰(zhàn)損了大概五萬，又有十萬因為各種原因退役或轉(zhuǎn)入地方維持治安。”龐萬里回答道：“現(xiàn)在剩下的十五萬人……閣下，恕我直，他們已經(jīng)不能算是人了?！?

“哦？”沐瑤挑了挑眉。

“他們在尸體堆里打了兩年滾，每個人手上至少都有幾十條人命。他們現(xiàn)在是純粹的殺戮機器，除了您的命令，他們什么都不認。如果您現(xiàn)在下令讓他們把海州屠了，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執(zhí)行?！?

“這正是我需要的?！便瀣幍氖种篙p輕敲擊著桌面：“留著他們，以后會有大用。對了，資源開發(fā)開始了嗎？”

“半年前就已經(jīng)開始了?！饼嬋f里匯報道：“朝和國本土資源雖然貧瘠，但本州島北部的幾個大型露天煤礦儲量驚人。另外，那邊的漁業(yè)資源非常豐富。第一批三百萬噸優(yōu)質(zhì)無煙煤和五萬噸干制海產(chǎn)品，上個月已經(jīng)運抵海州港。按照目前的開采速度，供應我們兩百艘戰(zhàn)艦的日常消耗和一百萬軍隊的口糧補充，完全不成問題?！?

“做得好，龐萬里，你做得比我想象的還要好。”沐瑤毫不吝嗇自已的夸獎。

她站起身，走到龐萬里身邊，拍了拍他如同鋼鐵般堅硬的肩膀：“朝和那邊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我會派一個新的總督過去，負責后續(xù)的殖民和生產(chǎn)工作。你，留在國內(nèi)。”

龐萬里微微一愣，那雙死寂的眸子里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閣下，您是嫌我殺人太多，怕我壞了您的名聲，要雪藏我嗎？”

“雪藏你？”沐瑤笑了，笑得有些冷：“龐萬里，你是我手里最鋒利的一把刀，我怎么舍得讓你生銹？把你從朝和那個泥潭里拉出來，是因為有更重要、也更艱難的任務要交給你?！?

龐萬里的神色立刻嚴肅起來，再次單膝跪地：“請閣下吩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我要你回國防部。”沐瑤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絲陰謀的味道：“回到陸軍去?！?

龐萬里聞，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雖然是個粗人，但并不傻。

“閣下，這……恐怕太難了?！彼痤^，直不諱地說道：“這兩年我不在，劉相志那個老狐貍早就把國防陸軍經(jīng)營得鐵桶一塊。從中層軍官到基層連排長，全是他的親信和門生。我現(xiàn)在回去，就是一個光桿司令，根本插不進手去?！?

“那是之前?！便瀣幾呋剞k公桌前，拿起之前姚青送來的那份關于五十萬遠征軍的報告，隨手扔到了龐萬里跟前。

“看看這個?！?

龐萬里疑惑地撿起報告，快速瀏覽了一遍。當他看到“五十萬精銳陸軍移交遠征軍司令部”的字樣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閣下，這是……”

“劉相志為了讓我在前面安心打仗，把他手里最不聽話、也最能打的那五十萬人，一股腦兒全送給我了?！便瀣幚湫Φ溃骸八詾檫@是借刀殺人，既能削弱我的實力，又能純潔他的隊伍?！?

她轉(zhuǎn)過身，目光灼灼地盯著龐萬里：“但是他忘了，這五十萬人一走，國防陸軍就空出了整整五十萬的編制！這么大的一個窟窿，他必須得填，否則他拿什么來維持他的地位？”

龐萬里是帶兵的老行家，聽到這里，如同醍醐灌頂，瞬間明白了沐瑤的整個布局。

“閣下是說……他必然會大規(guī)模征召新兵？”

“沒錯?！便瀣廃c了點頭，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五十萬新兵，那就是一張巨大的白紙。劉相志雖然在老部隊里根深蒂固，但面對這五十萬新人，他的手還能伸得那么長嗎？”

“你的任務，就是利用你曾經(jīng)在軍中的威望，以及我即將授予你的‘陸軍總監(jiān)察長’的新身份，去負責這批新兵的訓練和整編工作?！?

沐瑤俯下身，直視著龐萬里的眼睛：“我要你在這五十萬新兵的腦子里，刻上我沐瑤的名字。我要讓他們只知有總統(tǒng)，不知有國防部長。我要你用這五十萬新軍，從內(nèi)部，把劉相志的那座鐵桶江山，給我蛀空！”

龐萬里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沸騰了起來。

這才是他渴望的戰(zhàn)場，這才是值得他效忠的主君！

比起在朝和國單純的屠殺，這種在刀尖上跳舞、在敵人心臟里插刀的任務，更讓他感到興奮。

他猛地站起身，重重地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洪亮得震得窗戶都在嗡嗡作響：

“保證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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