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會在這里?
沐瑤在高臺之上站定,環(huán)視著下方一張張寫滿了不同情緒的臉。
她沒有隱瞞。
“本宮,沐瑤?!?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讓整個大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些原本還坐著的官員士族,全都慌亂地從座位上站起,躬身行禮。
其他人就算再愚鈍,此刻也明白了過來。
“都坐吧?!?
沐瑤抬了抬手。
無人敢坐。
沐瑤也不再堅持。
“今日請各位來此,并非是要與各位飲宴?!?
她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惶恐不安的臉。
“只是想讓各位,看一看?!?
她拍了拍手。
側(cè)堂的門,被緩緩?fù)崎_。
一群衣著單薄,面容憔悴的女子,在幾名仆婦的帶領(lǐng)下,走了出來。
她們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身上還帶著未愈的傷痕。
正是教坊司的官妓。
“爹!”
人群中,一個身穿儒衫的中年文人,在看到其中一個女子時,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發(fā)出一聲悲呼。
那女子聽到聲音,猛地抬頭,看到自已的父親,眼淚瞬間決堤。
“爹……”
“蓮兒!”
中年文人再也忍不住,沖了過去,父女二人抱頭痛哭。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在場的賓客中,竟有不少人,在這群官妓中,看到了自已失蹤的親人,或是曾經(jīng)的舊識。
哭聲,很快便響成了一片。
沐瑤就那么靜靜地看著。
看著這場人間慘劇。
直到哭聲漸歇,她才再次開口。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我知道,在這個世道,男尊女卑。”
“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是賠錢貨?!?
“只有兒子,才是血脈的傳承,家族的希望?!?
“可我沐瑤不信?!?
她的聲音,陡然提高。
“自已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自已含辛茹苦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
“被人如此玩弄,如此折磨,甚至折磨致死!”
“你們的心里,當真就沒有一點痛嗎!”
最后一句,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那個抱著女兒痛哭的中年文人,抬起頭,那張斯文的臉上,滿是淚水和掙扎。
“痛!怎么能不痛!”
他嘶吼著。
“可痛,又能怎么樣!”
他指著高臺上的沐瑤,情緒激動。
“搶走我女兒的,是衛(wèi)國公的公子,韓琦!”
“我只是一介草民!我拿什么去跟他斗!”
“我拿什么去跟衛(wèi)國公斗!”
這番話,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是啊。
對方是國公之子。
他們這些平民,這些小官,這些商人,拿什么去斗?
去報官?官府不敢管。
去硬搶?那是自尋死路。
除了忍,他們別無選擇。
“我理解?!?
沐瑤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們所有人的無奈。”
“所以,我今天才會站在這里?!?
“才會將你們,都聚在這里?!?
她的目光,變得銳利。
“你們沒有的權(quán)勢,我給你們?!?
“你們不敢說的話,我替你們說?!?
“你們不敢報的仇,我?guī)湍銈儓?!?
“現(xiàn)在,我只需要你們的一個態(tài)度?!?
沐瑤伸出一根手指。
“只要在場,有半數(shù)的人,愿意站出來,檢舉韓琦的罪行?!?
“我沐瑤,在此立誓?!?
“必然,讓韓琦人頭落地!”
整個大堂,再次陷入了死寂。
針落可聞。
所有人,都看著臺上的沐瑤,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敢置信。
讓韓琦人頭落地?
這是何等瘋狂的論。
他們不敢。
即便貴妃娘娘親自出面,他們還是不敢。
衛(wèi)國公的權(quán)勢,早已在他們心中,留下了一道無法磨滅的陰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沒有人出聲。
沒有人敢當這個出頭鳥。
沐瑤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失望。
她就那么靜靜地站著,等待著。
許久。
一個蒼老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我……我愿意?!?
人群的角落里,一個衣衫襤褸,滿臉風霜的老者,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是今天到場的人里,身份最低微的一個。
只是城門口一個賣炊餅的。
他的女兒,三年前被韓琦搶走,至今,生死不知。
他站出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有了第一個。
就有第二個。
那個抱著女兒痛哭的中年文人,也擦干了眼淚,站了起來。
“草民,也愿意!”
第三個,第四個……
越來越多的人,從座位上站起。
他們眼中的恐懼,正在被一種名為憤怒和希望的情緒所取代。
壓抑了太久的火山,終于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求貴妃娘娘,為我等做主!”
不知是誰,第一個跪了下去。
嘩啦啦。
大堂之內(nèi),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黑壓壓的一片。
“求貴妃娘娘,為我等做主!”
“求貴妃娘娘,嚴懲兇手!”
山呼海嘯般的請求,回蕩在整個教坊司的上空。
沐瑤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要的,就是這個結(jié)果。
她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龐萬里。
“龐統(tǒng)領(lǐng)?!?
“末將在!”
龐萬里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立刻帶人,去衛(wèi)國公府。”
沐瑤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卻讓所有人的血液,都為之沸騰。
“抓捕韓琦!”
“明日午時,午門之外,本宮要親自設(shè)堂?!?
“當著全京城百姓的面?!?
“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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