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貞的去處。
當沐瑤問出這個問題時,沐北辰那張因為挨了兩個耳光而紅腫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他下意識地后退,眼神躲閃,不敢與沐瑤對視。
“我……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慌。
沐瑤沒有再問。
她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杯,將杯中清冽的酒水,一飲而盡。
然后,將酒杯倒扣在桌上。
整個正廳,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滯了。
沐風看著女兒這副模樣,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沐王氏則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又看了看自已那不成器的兒子,已經(jīng)猜到了七八分。
“說?!?
沐瑤終于再次開口,只有一個字。
沐北辰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求助似的看向自已的母親沐王氏。
沐王氏卻連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低頭,慢條斯理地用小勺攪動著碗里的湯羹。
他又看向主位上的沐風。
沐風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可一對上沐瑤那平靜無波的臉,所有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姐……姐姐……”沐北辰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跟人賭錢……”
“輸了?”沐瑤替他說了下去。
沐北辰的頭,垂得更低了。
“輸給了誰?”
沐北辰不敢說話。
“說!”
沐瑤的聲音陡然提高,那只倒扣的酒杯,被她一掌拍得粉碎。
瓷片四濺。
沐北辰嚇得一個哆嗦,整個人癱軟在地,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是……是衛(wèi)國公府的韓琦……韓公子……”
“我們……我們在賭場遇上,他看上了玉貞,非要跟我賭……我……我一時糊涂,就……”
衛(wèi)國公之子,韓琦。
這兩個名字一出,正廳里的溫度,驟然降到了冰點。
沐風的臉色,比他兒子還要難看。
衛(wèi)國公,那可是開國大將之后,手握實權,門生故吏遍布朝野。
而他的兒子韓琦,更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仗著家世橫行霸道,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
被他帶走的女人,從來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的。
為了一個婢女,去得罪衛(wèi)國公府?
這筆賬,怎么算,都劃不來。
“胡鬧!”沐風終于忍不住,一拍桌子,指著地上的沐北辰怒罵:“你這個逆子!沐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罵完兒子,他又轉向沐瑤,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云娥,你看這事……是北辰不對。但……但人已經(jīng)被帶走了,對方又是衛(wèi)國公府……”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沐瑤打斷了。
“父親?!?
沐瑤站起身,走到沐北辰面前。
“派人去宮里?!?
她的聲音很平靜。
“傳我的話,讓禁軍統(tǒng)領龐萬里,立刻來沐府見我。”
什么?
沐風和沐王氏,同時變了臉色。
調(diào)動禁軍統(tǒng)領?
她想干什么?
難道她想硬闖國公府不成?
“姐姐!你瘋了!”
沐北辰也反應了過來,他連滾帶爬地抱住沐瑤的小腿。
“你不能去啊!”
“那可是衛(wèi)國公府!韓琦他爹是公爵!我們?nèi)遣黄鸢?!?
“為了一個下人,不值當?shù)陌?!姐姐!你聽我一句勸,玉貞她就是個丫鬟……”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一巴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重。
沐北辰的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高腫起。
一顆牙齒混著血水,從他嘴里飛了出去。
他整個人都被打懵了,捂著臉,呆呆地看著沐瑤。
“第一?!?
沐瑤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字一句。
“在我心中,玉貞,從來都不只是一個婢女?!?
“她是同我自幼一起長大的發(fā)小?!?
“第二?!?
她的腳,輕輕踩在沐北辰的手指上,緩緩用力。
“我三年前出嫁時就警告過你,好生待她?!?
“可你當時滿口答應,現(xiàn)在卻食了?!?
“另外……我剛剛的話,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咔嚓。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地在死寂的正廳里響起。
“啊——!”
沐北辰發(fā)出了殺豬般的慘嚎。
“我的手!我的手!”
沐風和沐柳氏嚇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想上前,又不敢。
沐王氏的臉上,也終于失去了鎮(zhèn)定。
“云娥!他可是你弟弟!”
沐瑤沒有理會任何人。
她松開腳,看都未曾看在地上打滾的沐北辰一眼。
“去?!?
“或者,我讓你另一只手,也斷掉?!?
沐北辰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他看著沐瑤那張沒有任何情緒的臉,第一次,從心底里感到了恐懼。
這個女人,不是在開玩笑。
她是真的會殺了自已。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自已那只已經(jīng)變形的手,連滾帶爬地沖出了正廳。
“來人!備馬!去宮里!快!”
正廳里,一片死寂。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再也無人動筷。
沐風頹然地坐回椅子里,整個人蒼老了十歲。
沐柳氏捂著嘴,無聲地哭泣。
只有沐王氏,她看著沐瑤的背影,表情復雜到了極點。
她知道,這個家,從今夜起,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沐家了。
而她的女兒,也再也不是那個任由她拿捏的,沐家大小姐了。
龐萬里的速度,比想象中還要快。
不到半個時辰。
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從府外傳來。
身著禁軍統(tǒng)領專屬的黑金鎧甲,身形魁梧的龐萬里,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正廳。
他沒有理會任何人。
徑直走到沐瑤面前,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動作干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貴妃娘娘,龐萬里奉召前來!”
他的聲音洪亮,回蕩在整個正廳。
沐瑤扶起了他。
“龐統(tǒng)領?!?
“娘娘有何吩咐?”龐萬里站起身,垂手而立,姿態(tài)恭敬。
沐瑤轉身,看向府外沉沉的夜色。
“衛(wèi)國公府,在何處?”
龐萬里沒有任何猶豫。
“回娘娘,在城西,朱雀大街盡頭?!?
“很好?!?
沐瑤點了點頭。
“點齊你手下最精銳的一百玄甲衛(wèi)?!?
“帶上家伙?!?
“跟我去國公府?!?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要人?!?
龐萬里愣了一下。
隨即,他明白了沐瑤的意思。
這是要去搶人了。
硬闖公爵府邸,這可是天大的事情。
若是放在以前,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這么做。
但現(xiàn)在,下命令的人,是沐瑤。
那個在葭萌關下,力挽狂瀾的女人。
那個在京城城頭,直面先皇的女人。
那個一手將蕭逸塵推上皇位的女人。
龐萬里沒有問為什么,也沒有問后果。
他只知道,這個女人的命令,必須執(zhí)行。
“是!”
他再次抱拳,重重地應了一聲。
“末將這就去集結人手!”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半分遲疑。
“等一下?!?
沐瑤叫住了他。
龐萬里停下腳步,轉身。
“娘娘還有何吩咐?”
沐瑤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扔了過去。
正是蕭逸塵給她的那塊龍紋玉佩。
“陛下有令,見此令牌,如見朕親臨?!?
“皇城內(nèi)外,皆可暢行無阻。”
龐萬里接過玉佩,雙手奉上,表情變得無比嚴肅。
有了這塊令牌,那性質(zhì)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不叫私闖,那叫奉旨辦事。
“末將,遵命!”
他再次行禮,然后轉身,大步離去。
偌大的正廳,再次恢復了安靜。
沐風看著女兒,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