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三年來,她第一次主動觸碰他。
“蕭逸塵。”
沐瑤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誰規(guī)定的你不能造反了?”
沐瑤的話,如同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在大殿內(nèi)掀起了滔天巨浪。
造反?
這兩個字,是懸在所有人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是足以讓整個家族,不,是整個北境血流成河的禁忌。
蕭逸塵扶著柱子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死寂的眼睛里,終于燃起了憤怒的火焰。
“沐瑤!你閉嘴!”
他第一次對她發(fā)出如此嚴厲的呵斥:“你知不知道這兩個字意味著什么?那是誅九族的大罪!是要遺臭萬年的!”
沐瑤看著他色厲內(nèi)荏的樣子,只覺得可笑。
她不退反進,再次逼到他面前:“我當然知道意味著什么?!?
“我只問你,這北境六十萬邊軍,是不是你的親兵?”
蕭逸塵一窒。
“他們是不是只認你鎮(zhèn)北王的帥印,只聽你蕭逸塵的號令?”
沐瑤步步緊逼,每一個字都砸在蕭逸塵最脆弱的地方。
“回答我!”
“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
蕭逸塵的嘴唇翕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
這六十萬大軍,是他從尸山血海里帶出來的,是他一手操練的。
他們只認他這個王爺,不認遠在京城的皇帝。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沐瑤見他不語,臉上的譏諷更甚:“好,我再問你。你那個好皇兄,皇帝蕭景南,他手里有多少兵?”
“京城禁軍十萬?各地衛(wèi)所加起來,能湊出四十萬嗎?就算他能湊出五十萬,百萬,那些沒上過戰(zhàn)場,只知道欺壓百姓的老爺兵,能打得過你這六十萬在刀口上舔血的精銳?”
她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清晰地傳進每一個士兵的耳朵里。
士兵們的胸膛不自覺地挺了起來。
王妃說的沒錯!
他們是鎮(zhèn)北軍!是大周最強的鐵騎!他們怕過誰?
“你告訴我,蕭逸塵?!便瀣帋缀跏侵钢谋亲樱骸澳氵€能不能造反?這天下,除了你,誰還有資格造反?”
“你不造反,誰造反?!”
最后一句,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振聾發(fā)聵!
蕭逸塵被她吼得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搖搖欲墜。
他一直以來被灌輸?shù)闹揖龕蹏乃枷?,被沐瑤這番粗暴直白的話,撕得粉碎。
是啊……他為什么不能反?
他有最強的軍隊,有最高的威望,有最正當?shù)睦碛伞?
皇帝不仁,逼死功臣。
他為什么不能反?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無法熄滅。
大殿內(nèi)的親兵們,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他們看著沐瑤,那種狂熱的崇拜,已經(jīng)無法掩飾。
這個王妃,比他們王爺有種多了!
看著蕭逸塵臉上那劇烈的掙扎,沐瑤知道,火候還差一點。
果然,蕭逸塵在經(jīng)過了漫長的沉默后,還是搖了搖頭。
他眼中的火焰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痛苦。
“不行……我不能這么自私……”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哀求:“沐瑤,我不能為了自已,為了所謂的仇恨,就讓天下大亂,讓百姓遭殃……我要為天下蒼生考慮?!?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比剛才那一下更重,更狠。
蕭逸塵整個人都被扇得一個趔趄,嘴角直接見了血。
大殿內(nèi)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王妃……又打了王爺……
蕭逸塵捂著火辣辣的臉,徹底被打傻了。
他看著沐瑤,那雙眼睛里滿是屈辱和不解。
沐瑤的手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這個蠢貨!這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天下蒼生?蕭逸塵,你有什么資格跟我提天下蒼生!”
沐瑤氣得渾身顫抖,她指著殿外,那風雪交加的北境天空:“你告訴我,大周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內(nèi)憂外患!朝堂之上黨爭不斷,奸臣當?shù)?!邊關(guān)之外,北方的胡人,西邊的蠻族,南邊的倭寇,哪個不是虎視眈眈?”
“他們?yōu)槭裁床桓掖笈e進犯????”
“因為有你!因為有你這個大周戰(zhàn)神,鎮(zhèn)北王蕭逸塵在這里守著!他們怕你!他們不敢動!”
沐瑤的聲音越來越大,如同驚雷滾滾:
“你現(xiàn)在要去死?好啊,你去死!你前腳剛死,后腳胡人的鐵蹄就能踏破雁門關(guān),長驅(qū)直入!到時候,北境千里之地,將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你告訴我,這就是你所謂的,為天下蒼生考慮?!”
蕭逸塵的身體僵住了。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凈。
“還有你的好皇兄!”沐瑤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揭開他最后一塊遮羞布:“他是個什么東西,你心里不清楚嗎?除了玩弄權(quán)術(shù),強制占有你的女人,他還會做什么?他會治國?他會安民?”
“你死了,把這偌大的江山,這億萬的黎民,交到這么一個廢物手里,你對得起誰?你對得起那些為你戰(zhàn)死的將士嗎?你對得起這北境的百姓嗎?”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蕭逸臣的心上。
他引以為傲的忠誠,他最后的道德防線,在沐瑤這番血淋淋的現(xiàn)實面前,被砸得稀爛。
他張著嘴,想要辯解,卻發(fā)現(xiàn)自已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沐瑤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頭的火氣卻絲毫未減。
她把自已也扯了進來:“其他的,我都不說了!就說我!”
沐瑤指著自已的鼻子,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我,沐瑤,當朝首輔之女,大周第一才女,第一美女!我為什么要嫁給你?圖你長得帥?圖你不回家?”
“我圖的是你鎮(zhèn)北王妃的身份!圖的是這份榮華富貴!”
“現(xiàn)在你一句話就要去死,還要老娘給你殉葬?憑什么?!”
“蕭逸塵,你想死,可以!你問過我答不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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