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寨,燈火通明。
角落里燃燒著火盆,溫度也極為舒適。
諸葛風肩上落滿雪花,裹挾著寒風推門而入。
“大人,這是審訊所得,達倫木部夜襲陰謀已基本清晰,其接應據(jù)點位置、兵力已標注于此?!?
秦猛接過冊子,目光如電,迅速掃過,旋即猛地一拍桌案:“好!果然如此。傳我將令?!?
“全軍即刻集結,準備作戰(zhàn)!”
今日一切調(diào)度實為引蛇出洞,然而,各項命令絕非虛文,早已為真正的夜襲做足了萬全準備。
各處作坊已將應急物資分發(fā)到位,伙房也備足了三日干糧。
命令傳下,各隊兵卒迅速而無聲地在堡寨后方的空地上集結列隊,刀甲碰撞之聲低沉而肅殺。
秦猛一身戎裝,目光掃過麾下將領,迅速通報軍情、下達指令,沉聲囑咐秦大壯、王鐵山:“嚴守軍寨,內(nèi)部細作已除,但仍需防患于未然,隨時準備接應,依計行事,不得有誤!”
“哐啷——!”
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刀,雪亮刀光映照著堅毅的面容,聲震屋瓦:
“李山!劉鐵柱!”
“末將在!”兩員驍將應聲出列,甲胄鏗鏘作響。
“命你二人即刻帶隊,奔赴十里外蘆葦堡山坳處的廢棄窯廠!按情報所示,清除這個隱患,務必將藏匿于此的韃子一網(wǎng)打盡,不得走漏一人!”
“得令!”
“其余人等,隨我出發(fā)!”秦猛雷厲風行,旋即率領王善、王良等將領及百余精銳騎兵,如離弦之箭般,直奔飛虎衛(wèi)駐地匯合主力。
夜色濃重,寒風凜冽。
一隊隊精銳軍士翻身上馬,火把驟然燃起,蜿蜒如龍,照亮前路,朝著蘆葦堡方向疾馳而去。
蘆葦堡踞于軍寨以西十里的山坡之上,地勢高拔,可將界河全貌盡收眼底。
山下淺灘廣袤無垠,蘆葦密集成海,風過時掀起層層綠浪,壯闊非凡,“蘆葦堡”之名便由此而來。
堡外山坳里曾有座磚窯廠,自打戍堡被韃子攻破,jun非死即逃,這座窯場也徹底荒了。
李山和劉鐵柱兩位隊將,此番是傷愈歸隊后首次領兵,兩人眼底都燃著一股按捺不住的振奮勁兒。
兩隊兵卒借著夜色掩護,策馬踩著積雪疾行。
雪花簌簌落在鐵甲上,寒意順著甲葉縫往衣服里鉆,卻壓不住士卒們粗重而急促的呼吸聲。
不過小半個時辰,蘆葦堡的輪廓已近在眼前。
二人當機立斷,下令熄滅火把,跳下馬匹,安排人守著坐騎,領著隊伍悄無聲息地摸了上去。
李山壓低聲音部署:“鐵柱,你留部分人手守住前路,再帶剩下的人繞去后門,把他們的退路堵死?!?
“記住,動作一定要輕,別碰著后門口的鈴鐺。等我?guī)藳_進去,你就守在那兒,等著抓‘魚’?!?
“好!”劉鐵柱微微頷首,干脆利落地應了聲。
當即兩人各自帶隊行動。
李山帶著剩下的人潛到磚窯廠外,這處山坳地勢險峻。
他們此刻正處在低處,要想進去,得先攀上一段陡坡。
抬眼望去,坡上那棵歪脖子老槐樹格外顯眼。
槐樹旁的窩棚里,火光忽明忽暗,隱約還能聽見說話聲。這群潛入境內(nèi)的韃子,并沒放松警戒。
李山抬手止住身后眾人,自己貓著腰繞到一塊巨巖后,手指摳著石縫往上攀爬,腳下踏雪時發(fā)出的輕微聲響,全被山間的風給吹散了。
半塌的窩棚里,火堆旁,三個穿著破舊漢人棉襖的漢子正圍坐烤火,喝酒。雖是百姓打扮,可眉目間的兇悍和身形里的蠻勁卻藏也藏不住。
一條大漢聲音粗嘎,帶著幾分醉意和不耐。
“撒喇那廝……怎的還沒回來?”
“急什么?這冰天雪地,又是夜晚,周人的兵早縮進軍寨里貓冬去了!”另一個略瘦些的嗤笑一聲。
他撕扯著手里的肉干,“哈拉百戶不也混進去了?幾遍嚴苛篩選,卻硬是沒人瞧出端倪!”
“呸,那雜種運氣忒好……”第一個說話的漢子——名叫達倫,狠狠灌了一口酒,“這鬼天氣,酒都凍嗓子!”
“是你喝得不夠多。”瘦子咧嘴笑,露出一口黃牙。
那一直默默吃著肉干的年輕人卻忽然抬頭,耳朵微動:“嗯?坡下……好像有動靜?!?
“我去看看,正好放個水。”那個叫達倫的韃子放下酒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嘴里罵罵咧咧。
而在坡下,是李山朝下方揮了揮手,身后的軍士貓著腰往前挪,盡力壓住鐵甲碰撞的聲響。
每個人都緊握著團牌和短刀,連呼吸都放得又輕又淺。
那韃子打著酒嗝,拎著刀走到坡邊,邊解腰帶邊張望著。山坡上蓋著一層積雪,白茫茫一片。
而寨兵們早迅速蹲下,身上的白披風跟雪地融成了一色,夜間光線又差,根本辨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