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清晰地“看”到,這件恐怖的混沌至寶本體之上,被斬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恐怖裂痕,其核心的本源之力,在那一擊之下,逸散了十之七八。
信息洪流消散,周源的意識回歸己身。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刻懸浮于元神虛空中的滅世大磨,其上的裂痕依舊觸目驚心,曾經(jīng)那種碾壓一切的道韻,也變得殘缺不全。
以它目前的狀態(tài),威能跌落,僅僅只能算是一件混沌靈寶。
但周源的眼底,卻燃起了一捧灼熱的火焰。
足夠了。
對于眼下的他而,這已經(jīng)完全足夠!
更何況,他能感覺到,滅世大磨的根基未毀。
若是將來有朝一日,能夠?qū)せ啬切┰陂_天大劫中逸散的本源,將之補全,它便有重歸混沌至寶位階的可能!
那將是何等恐怖的一張底牌。
心念微動,周源將這尊大殺器暫時寄存于元神虛空的深處,讓其緩緩沉寂,收斂起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寂滅氣息。
他的眸光恢復(fù)清明,視線從虛無中抽離,落在了身前那道絕美的身影上。
女媧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琉璃般的圣人美眸中,帶著一絲尚未散去的緊張。
周源沒有賣關(guān)子,他伸手,輕輕握住女媧微涼的柔荑,將自己那個堪稱瘋狂與大膽的計劃,一字一句,清晰地告知了她。
開辟一方全新的混沌世界,以此作為他們真正的根基與后盾。
這個計劃的根源,后土與女媧都曾親身參與,她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個由周源主導開辟的世界,究竟蘊藏著何等巨大的潛力。
那是一片完全獨立于洪荒天道之外的凈土。
女媧靜靜地聽著,她眼中的緊張與憂慮,隨著周源的講述,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愈發(fā)明亮的驚異與喜悅。
當周源話音落下,她那張傾國傾城的俏臉上,已然綻放出難以抑制的欣喜光彩。
因為她以圣人的智慧推演,立刻便洞悉了此法的可行性。
這不止是可行。
成功的概率,極大!
一旦功成,他們便擁有了一個誰也無法預(yù)料、連鴻鈞都無法輕易插手的絕對底牌。
到那時,周源進可攻,退可守,真正立于不敗之地。
女媧心中一塊巨石轟然落地。
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份有多么尷尬。
身為天道圣人,卻早已與周源氣運相連,站在了鴻鈞的對立面。
一旦鴻鈞解決了其他麻煩,騰出手來,第一個要敲打和針對的,必然是她這個“叛徒”。
斬斷周源的左膀右臂,是鴻鈞最樂于見到的局面。
而現(xiàn)在,這個計劃給了她,也給了他們所有人,一個新的破局之法。
“此法不錯!”
女媧眸光閃爍,那是一種下定決心后的堅定與璀璨。
“夫君速速通知后土道友吧!”
她反手握緊了周源的手掌,語氣果決。
周源頷首,沒有片刻耽擱。
他心念一動,一道蘊含著他獨特氣息的神念,便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直接朝著幽冥地府的六道輪回深處傳遞而去。
幾乎就在神念發(fā)出的同一瞬間。
他們面前的虛空,陡然蕩開了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
那漣漪并非無色,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厚重、蒼茫的土黃色,仿佛大地脈搏的律動。
漣漪中央,空間無聲地向兩側(cè)折疊、退讓,一道幽深的門戶憑空洞開。
緊接著,一道風華絕代的倩影,便自其中緩步踏出,憑空降臨。
她一出現(xiàn),整個殿內(nèi)的氣機都為之一沉。
并非是威壓,而是一種源自大地的厚重與承載感,萬物都仿佛找到了歸宿,變得沉靜而安穩(wěn)。
周源的目光落在來人身上。
他看到后土的周身,縈繞著一層氤氳不散的玄黃之氣,那氣息之中,仿佛蘊含著山川社稷的重量,生死輪回的奧秘。
周源心中微動。
短短歲月不見,后土對于地道之力的掌控,已然邁上了一個全新的臺階。
她僅僅是站在這里,不催動任何法力,自身的存在便與洪荒大地、幽冥地道緊密呼應(yīng),那股越發(fā)濃郁純粹的地道氣息,幾乎要化作實質(zhì)。
“道友將我招來,可是為了人族之事要商議?”
后土清冷而沉靜的聲音響起,直接開口問道。
她的目光掃過周源,又在女媧身上稍作停留,已然洞悉了此地不同尋常的氛圍。
雖然她一直于六道輪回深處閉關(guān),參悟地道權(quán)柄,但對于洪荒三界的大勢,尤其是關(guān)乎人族之事,她始終留有一分關(guān)注。
眾圣道統(tǒng)聯(lián)手施壓,意圖圍剿周源。
這件事的背后,無非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看穿了周源如今勢單力薄的窘境。
后土心中明鏡。
她麾下的地府力量,論及頂尖戰(zhàn)力,或許尚不能與圣人道統(tǒng)正面抗衡。
但只要周源開口。
她,以及她所代表的地道,必然會站在他這一邊。
“人族之事暫且不提,那些家伙的手段本尊還沒有放在眼中?!?
周源的聲音平淡,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人族面臨的滔天巨浪,在他眼中不過是池塘里的一圈漣漪。
后土端起茶盞,指尖能感受到溫潤的玉質(zhì),但她的心緒卻無法平靜。周源的強大她早有預(yù)料,可這份視洪荒大能如無物的氣魄,依舊讓她心神搖曳。
“今日將道友喊來,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周源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了后土的臉上,眼神深邃,仿佛蘊藏著一片初開的星空。
他笑了。
那笑容不似尋常的客套,而是一種即將開啟宏偉畫卷的自信與期待。
他開始講述自己的計劃。
沒有冗長的鋪墊,沒有故弄玄虛的辭藻,周源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直指大道核心。
他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每一個音節(jié)都仿佛帶著開天辟地般的重量,砸在后土的心湖之上,掀起萬丈狂瀾。
后土的手,在某一刻,出現(xiàn)了極其細微的停頓。
她那雙始終古井無波,仿佛承載著整個幽冥輪回的眼眸,此刻瞳孔驟然收縮,其中倒映著周源平靜的面容,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風暴。
心神震動!
這四個字甚至不足以形容她此刻萬分之一的感受。
那不是簡單的震驚,而是一種源自大道根本的顫栗。
周源的計劃,宏大到了一個讓她這位祖巫之尊、地道之主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以自身開辟的混沌世界為根基,邀她與女媧入主,分別執(zhí)掌地道與人道,共同催化這個新生宇宙的三道法則,使其提前圓滿,臻至大成!
這個提議的背后,所代表的意義實在太過恐怖。
那是一方完整的,擁有無限潛力的混沌世界!
后土聽完了周源的敘述,大殿內(nèi)一時間陷入了死寂,連流淌的茶香都仿佛凝滯。
她緩緩放下茶盞,玉杯與桌面接觸,發(fā)出一聲輕微的磕碰聲,在這寂靜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聲音里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干澀。
“那混沌世界對于道友而至關(guān)重要,我將自身地道融入其中,這合適嗎?”
她的十指在身前無意識地微微蜷曲。
要說不心動,那絕對是自欺欺人。
對于她這等地道化身而,還有什么比親手孕育一方混沌宇宙的地道法則,并與之徹底相融更大的機緣?
這幾乎是一條通往更高境界的康莊大道,是她過去想都不敢想的無上造化。
可正是因為這造化太大,大到讓她感到了不安。
這件事,對于他們?nèi)藖碚f,都有天大的好處。
女媧是周源的道侶,共享這份機緣,理所應(yīng)當。
可她呢?
她與周源之間,僅僅是盟友。
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她看得太清楚了。
以那方混沌世界的無上潛力,只要周源耐心等待,耗費漫長歲月,其內(nèi)部的天、地、人三道終將自行演化、復(fù)蘇。
到那時,周源便是那個世界唯一,也是至高的主宰。
三道權(quán)柄,盡歸其身。
而現(xiàn)在,他卻要主動將這份至高無上的權(quán)柄一分為三。
這無異于將自己的皇冠拆下兩塊最璀璨的寶石,贈予他人。
無論怎么看,周源都吃了天大的虧。
她后土,似乎占了太大的便宜。
這份人情,太重了。
周源看著后土眉宇間難以掩飾的掙扎與抵觸,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道友想的有些太多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力量,輕而易舉地驅(qū)散了殿內(nèi)的沉重。
“于我而,時間,才是最重要的?!?
“你們出手幫我提前讓混沌世界的三道復(fù)蘇,省去了我無盡歲月的等待,這是一件好事才是?!?
他微微前傾,目光灼灼。
“至于權(quán)柄劃分這等事,并不是大事。”
這句話他說得云淡風輕,卻讓一旁始終未語的女媧,美眸中也泛起一絲異彩。
也只有周源,才能將一方混沌宇宙的至高權(quán)柄,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周源心中自有考量。
他對自己的混沌世界寄予了至高的厚望,那并非尋常的大千世界,而是有望超越洪荒的真正宇宙。
他自然不會去做那種殺雞取卵、拔苗助長的蠢事。
邀請女媧與后土,看似是分割權(quán)柄,實則是引入了兩股最頂級的催化劑與穩(wěn)定器。
由她們這兩位人道與地道的源頭親自出手,新生的三道法則根基之穩(wěn)固,潛力之巨大,將遠超自然演化。
何況,混沌世界之內(nèi),還有那株與他性命交修,本源相連的世界樹。
整個混沌世界越強,世界樹反饋給他的力量也就越強,他的修為,他的道,也就能夠攀升到更高遠的境界。
這根本不是一分為三的削弱,而是一舉多得的共贏。
他于其中執(zhí)掌的力量,可遠遠不只是一個天道那么簡單。
后土凝視著周源那雙真誠且自信的眼眸,感受著他話語中那股不容置喙的氣魄,她心中的最后一絲疑慮與不安,終于緩緩消散。
她明白了。
周源的格局與視野,早已超越了單純的權(quán)柄之爭。
他所謀求的,是整個世界的升維,是自身大道的超脫。
與這等宏偉的目標相比,區(qū)區(qū)權(quán)柄的分割,確實算不得什么。
是她,落了下乘。
想通了這一點,后土周身那股沉重如大地的氣息陡然一變,變得通透而堅定。
她對著周源,鄭重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便依道友所?!?
沒有再多語。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一個眼神,一個點頭,便足以承載萬鈞的承諾。
見后土應(yīng)下,周源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下一刻,他不再有任何遲疑,心念一動,手腕翻轉(zhuǎn)。
嗡!
一聲仿佛來自混沌之初的道鳴,響徹整個大殿。
一枚灰蒙蒙的珠子,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周源的掌心之上,緩緩懸浮而起。
正是那混沌至寶,混沌珠!
此珠一出,整個大殿的時空都仿佛被扭曲,光線、塵埃、乃至流動的道韻,都以一種詭異的姿態(tài)環(huán)繞著它。
珠子內(nèi)部,是深邃到極致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稍谀呛诎档闹醒?,又有點點星輝般的奇點在不斷生滅,每一次閃爍,都像是一個宇宙的誕生與毀滅。
周源沒有給后土與女媧過多震撼的時間,他屈指一彈。
混沌珠驟然放大,一道蒙蒙的門戶在珠體表面洞開,從中流淌出無比精純、古老、蒼茫的混沌之氣。
“請。”
周源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女媧與后土對視一眼,沒有半分猶豫,化作兩道流光,率先投入了那片混沌門戶之中。
周源緊隨其后。
三人的身形,頓時消失在大殿之內(nèi),進入了混沌珠內(nèi)部那片廣袤無垠的世界。
斗轉(zhuǎn)星移,時空變幻。
當后土再次恢復(fù)感知時,她已經(jīng)置身于一片無法用語形容的奇妙空間。
這里沒有天,沒有地,沒有日月星辰。
四面八方,皆是翻涌不休的灰色氣流,那是尚未分化的混沌之氣,每一縷都重若山岳,蘊含著創(chuàng)生萬物的可能。
在這片混沌的中央,一株通天徹地的巨樹矗立著,它的枝干延伸向無窮遠處,每一片葉子都仿佛托著一個世界的雛形。
世界樹!
即便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到,后土依舊為這等創(chuàng)世奇觀而心神搖曳。
周源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世界樹之下,他仿佛就是這片天地絕對的核心。
他心神一動。
剎那間,他與那龐大的世界樹之間,建立起了一道無形的、卻無比緊密的聯(lián)系。
轟!
一股浩瀚無邊的法則之力,驟然從周源身上爆發(fā)開來。
那不是他自身的法力,而是一種更加本源,更加至高的力量。
天道法則!
這股力量沖天而起,化作一道貫穿整個混沌的無形光柱,開始與這片新生世界里那沉睡的、懵懂的天道意志,進行呼應(yīng)。
混沌開始震蕩,灰色的氣流中,隱約有紫色的雷霆與金色的秩序神鏈在閃現(xiàn)。
見周源已經(jīng)開始了動作,女媧和后土也是沒有絲毫遲疑。
女媧周身,浮現(xiàn)出億萬生靈的虛影,他們在吟唱、在祭祀、在繁衍、在抗爭,匯聚成一股宏大到極致的人道洪流。
她將自身的人道法則之力催動到了極致。
另一邊,后土腳下,無盡的混沌氣流開始下沉、凝實,化作一片片厚重無垠的大地虛影。六道輪回的輪廓在她身后若隱若現(xiàn),承載著萬物的終焉與新生。
她的地道法則,也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
兩股同樣偉岸的力量,一者代表眾生,一者代表承載,遙遙之間,探入這片混沌世界的深處,去尋找、去喚醒那同樣在沉睡中的人道與地道。
不過是短短片刻。
嗡——
整個混沌世界猛地一顫。
三股源自周源、女媧、后土的至高法則,與這片天地間三股新生的、稚嫩的本源意志,徹底勾連在了一起。
在這一瞬間,三人的意識被無限拔高,脫離了形體的束縛。
他們的感官與整片天地徹底相融。
周源感受到了天穹的廣袤與秩序的脈動。
女媧聽見了未來無數(shù)生靈的祈愿與心跳。
后土觸摸到了大地的厚重與輪回的沉寂。
他們進入到了一種無比玄奧,難以喻的共鳴狀態(tài)之中。
人族戰(zhàn)場,中軍大帳。
帳內(nèi)的空氣沉重得宛如凝固的鉛塊,連角落里那盞青銅燈盞中躍動的火苗,都似乎被這股壓抑的氣息扼住了喉嚨,光芒黯淡。
太乙真人、玉鼎真人、赤精子、道行天尊四人垂手而立,風塵仆仆的道袍上還殘留著奔波的痕跡,只是此刻,他們臉上再無半分仙家的從容與淡然,只剩下無法掩飾的頹唐與羞惱。
帥案之后,廣成子端坐不動,那張素來古井無波的面龐,此刻卻陰云密布。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幾邊緣冰冷的紋路,一寸,一寸,仿佛要將那堅硬的木石碾為齏粉。
這個計劃,并非他一人之謀。
它得到了師尊重用,得到了那位高居玉虛宮之上的圣人的看重。
甚至,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師尊不惜親自降下法旨,敕令福德真仙云中子前去執(zhí)行。
可誰能想到,最終壞事的,恰恰就是這個云中子。
整個計劃,因為他一個人的背叛,滿盤皆輸。
“呵?!?
一聲極輕的冷嗤從廣成子喉間溢出,打破了帳內(nèi)死寂。
他緩緩抬起眼簾,那雙眸子深處,已無半分溫和,只剩下如萬載玄冰般的酷烈寒意與滔天怒火。
“發(fā)布闡教追殺令!”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與殺伐之氣,狠狠剜在每個人的心上。
“云中子,已是我闡教叛徒!”
“傳令所有闡教門人,無論天涯海角,無論上窮碧落下黃泉,見此獠者,立殺無赦!”
“必須將其神魂俱滅,真靈打散,以正我闡教威嚴!”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血腥的味道。
廣成子周身的氣機不受控制地暴漲,恐怖的威壓瞬間充斥了整個軍帳,那盞青銅燈盞的火苗被勁風壓得匍匐下去,幾近熄滅。
太乙真人等人心頭一凜,齊齊躬身。
他們同樣憤憤不平,胸中怒意翻涌。
云中子!
那個一向以福德真仙自居,在同門中人緣頗佳的師弟,竟然會做出這等欺師滅祖之舉!
叛逃闡教,轉(zhuǎn)投人教!
這不僅僅是背叛,更是對他們所有闡教弟子,對他們背后那尊圣人顏面的無情踐踏!
下次再遇,必以手中法寶,將其徹底斬殺,用他的仙血,來洗刷闡教這圣人道統(tǒng)蒙受的奇恥大辱!
片刻之后,廣成子身上那股幾乎要撕裂虛空的恐怖氣機緩緩收斂,但他眼中的陰沉,卻愈發(fā)濃郁。
發(fā)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怒火,也無法挽回敗局。
“大師兄,接下來吾等如何做?”
太乙真人上前一步,壓下心中的激蕩,沉聲問道。
現(xiàn)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而是要思考如何破局。
廣成子目光掃過帳內(nèi)懸掛的巨大堪輿圖,視線在犬牙交錯的戰(zhàn)線上逡巡,最終,他的眼神變得幽深而危險。
“吾等兩方圣人道統(tǒng),都已經(jīng)施展過手段了?!?
他的聲音恢復(fù)了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
“去?!?
“將彌勒喊來?!?
“接下來,就要看他們西方教的本事了?!?
軍令傳下,不過片刻,一道身影便滿面春風地走進了大帳。
來人身形圓潤,臉上掛著一成不變的、仿佛可以包容世間一切苦難的慈悲笑容,正是西方教的大弟子,彌勒。
他一進帳,便感受到氣氛不對,但臉上的笑容卻愈發(fā)和煦。
“見過廣成子師兄,見過諸位師兄?!?
彌勒團團作揖,禮數(shù)周全。
聽完廣成子簡短而冰冷的敘述后,彌勒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即連連擺手,姿態(tài)放得極低。
“廣成子師兄大才,布局深遠,師弟遠遠不如?!?
“區(qū)區(qū)小敗,何足掛齒?師兄只需重整旗鼓,定能一戰(zhàn)而勝?!?
“還請師兄繼續(xù)發(fā)號施令,師弟定然率領(lǐng)西方教眾弟子全力協(xié)助,絕不推搪。”
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廣成子,又表明了自己甘為輔助的“忠心”。
廣成子的臉色,一寸一寸地難看起來。
這個彌勒,簡直就是一塊滾刀肉!
油鹽不進,滑不留手。
嘴上說得天花亂墜,全力協(xié)助,可一到動真格的時候,就立刻往后縮。
好。
既然你把皮球踢回來,那我就索性玩一把大的,看你接不接得??!
廣成子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直勾勾地釘在彌勒那張笑臉之上。
“吾曾聽聞,當年巫妖大劫結(jié)束后,有不少上古妖族感念西方教二位圣人慈悲,被度化到了西方極樂凈土?!?
他的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師弟身為西方教大弟子,想必應(yīng)當能夠命令這些大妖吧?”
彌勒心中的警鐘在這一刻被敲響到了極致,臉上的笑容幾乎無法維持,但他還是強撐著,含糊道:“師兄說笑了,不過是一些頑劣之輩,難登大雅之堂……”
廣成子根本不給他繼續(xù)裝糊涂的機會,直接打斷。
他的手指在堪輿圖上重重一點,那個位置,赫然是三個大字——陳塘關(guān)。
“下令。”
“讓他們,直接對人族城池發(fā)動襲擊。”
“地點,就選擇陳塘關(guān)好了?!?
廣成子的聲音淡漠到?jīng)]有一絲情感,仿佛在說一件吃飯喝水般尋常的小事。
轟!
這幾句話,在彌勒的腦海中不啻于一道九天神雷!
他的心狠狠一顫,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那些大妖!
那些都是當年從巫妖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狠角色,是西方教耗費了無數(shù)心血才度化、隱藏起來的暗棋!
這股力量,雖然因為跟腳問題,平常時間見不得光,但對貧瘠的西方教而,是絕對重要的底蘊之一。
現(xiàn)在,廣成子竟然要讓他們直接現(xiàn)身,去襲擊人族城池?
這和讓他們?nèi)ニ退烙惺裁磪^(qū)別!
天庭之上,那位妖師鯤鵬可不是擺設(shè)!一旦上古大妖公然現(xiàn)身禍亂人族,天庭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屆時,天庭大軍一到,那些大妖能活下來幾個?
彌勒的額角,已經(jīng)有了一絲細密的冷汗。
他連忙輕咳一聲,試圖挽回局面。
“師兄,此事……此事怕是要從長計議啊?!?
“那些妖族野性難馴,萬一失控……”
“何況,襲擊一個陳塘關(guān),又有何用處?”
“呵?!?
廣成子發(fā)出一聲滿含譏諷的冷笑,目光中的鄙夷毫不掩飾。
不肯出力,還想在封神大劫中分一杯羹?
西方教這是把他們闡教十二金仙,把他們背后的圣人,都當成白癡了嗎?
“陳塘關(guān)乃人族東部沿海的重要關(guān)隘,一旦被毀,商朝軍隊士氣必然大跌!”
廣成子的手指順著地圖劃出一條凌厲的弧線。
“同時,吾等便可多出一條直插朝歌腹地的進攻路線!”
“不然,吾等大軍與聞仲等人長期在此地對峙消耗,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推翻帝辛這位人皇?”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壓迫力,死死壓向彌勒。
“師弟要是不愿,也可以?!?
“將那些大妖的命令權(quán)交給我?!?
“我,親自來安排!”
話,已經(jīng)說到了這個份上。
再無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
要么,西方教自己動手,把這股隱藏力量拿出來當炮灰。
要么,就把這股力量的指揮權(quán)交出來,讓闡教來當炮灰用。
無論哪一個選擇,對西方教而,都是割肉放血。
大帳之內(nèi),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彌勒身上。
彌勒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徹底消失,只剩下一片僵硬。
他頓時陷入了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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