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姚夢蘭,姚家傾注的是資源,是野心,是家族更上一層樓的全部希望。
所以,當年的他,在姚家人眼里,不僅僅是一個窮小子。
他更是一條趴在姚夢蘭這棵參天大樹上,吸食養(yǎng)分的蛀蟲。
他不僅一無是處,更可惡的是,他的存在,阻斷了姚夢蘭與其他豪門聯(lián)姻的無限可能。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拉低姚家未來上限的負資產(chǎn)。
因此,他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從姚夢蘭的生命里,徹底清除。
但對姚清竹,他們似乎從沒有過這樣的期待。
這個家里最小的女兒,從小就沒什么經(jīng)商的天賦,對那些數(shù)字和報表也毫無興趣。
她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小公主。
天塌下來,有爸爸媽媽頂著。
爸爸媽媽頂不住了,還有哥哥姐姐。
她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要開開心心,漂漂亮亮,做一個無憂無慮,甚至有些沒心沒肺的“尊貴的廢物”。
可陳思淵知道,事實并非如此。
至少,在姚清竹自己的心里,她從不甘心只做這么一個廢物。
他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帶她去天盛小區(qū)買那些老破小,房子拆遷,凈賺一千多萬的消息傳來時,她激動得滿臉通紅,說著終于可以讓她爸夸獎她的話。
她肯定不會從來沒有被她爸夸獎過,但是肯定從來沒有在這個方面。
那一刻,她眼里的光,比星辰還要璀璨。
那是一種被壓抑了太久太久,終于找到一個出口來證明自己的渴望。
她根本不像姚家人以為的那樣,全無野心。
也正因為如此,今天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才會是毀滅性的。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被催婚了。
這是在告訴她,她在姚家,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價值。
她不僅被放棄了。
甚至,還是用一種如此屈辱的方式被放棄。
隨隨便便找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人品稀爛的男人,就像處理一件舊家具一樣,急匆匆地要把她“處理”掉。
陳思淵看著蜷縮在沙發(fā)上的女孩。
她抱著膝蓋,一動不動,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
那副樣子,就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娃娃,空洞,且破碎。
他心里,也跟著一陣發(fā)堵,有些不忍。
沉默了許久,他終于還是走上前,蹲在了她的面前,聲音放得極輕。
“要不……我把手機借你?”
“給你媽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還是覺得姚家人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一定是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姚清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
那張掛著淚痕的小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空洞。
她看著陳思淵,輕輕地,卻無比堅定地,搖了搖頭。
然后,她用一種幾乎輕不可聞,卻又無比清晰的沙啞聲音,說:
“我現(xiàn)在……不想聽他們?nèi)魏我粋€人說話?!?
那句話,像一片羽毛,輕輕飄落在死寂的辦公室里。
陳思淵的心,也跟著那句輕不可聞的話,微微一沉。
他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么。
“那我也不說話了?!?
或者。
“我出去,讓你一個人靜一靜?!?
可他還沒來得及發(fā)出任何聲音。
蜷縮在沙發(fā)上的姚清竹,就像是溺水的人,猛然想起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急急忙忙地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眼睛里,終于重新漾起了一絲微弱的光。
“但……”
“思淵哥,你可以?!?
陳思淵準備起身的身形,就這么僵在了半蹲的姿勢。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幾秒后,他才反應過來,有些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