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使出全力,竟是一句話道不出,喉管發(fā)出破碎的氣音。
戴纓跟著站起,看著瀕臨崩潰的戴萬(wàn)如,一字一句說道:“阿纓真心勸姑母一句,放棄罷,沒用的,您的掙扎只能讓你稍作喘息,卻不能撼動(dòng)這世道的鐵律章程,說說看,你能么?”
這些話,這些話……戴萬(wàn)如臉上的肉抖著,肌肉線條詭異地僵化,身子撐著桌面晃了晃,兩眼一黑,一頭栽倒,最后是被抬回謝家的。
……
這日,陸銘章回得早,仍是先去了書房,戴纓下午出了一趟府門,同他前后腳地回,經(jīng)過外院時(shí),聽小廝說他回了,便想著往書房走一走。
正走在通往書房的小徑上,前方岔路口轉(zhuǎn)出一人,神色慌亂,一股腦兒地往書房沖去。
“那人怎么看著像陸家大姑娘?”歸雁從旁說道。
“不是像,就是她?!贝骼t又道,“走,去看看。”
此時(shí)天色未暗,天邊霞光鋪陳。
主仆二人輕著腳步,行到院墻影里,探目看去。
“安叔,我要見我父親?!标懲駜赫f著就要登上臺(tái)階。
長(zhǎng)安卻伸手?jǐn)r?。骸按蠊媚锬屝∪穗y做,家主在書房理事,若想見他,該知道規(guī)矩?!苯又值?,“還有,大姑娘如今禁足,沒有家主命令,怎的跑出來(lái)了。”
說罷,就要叫人帶陸婉兒下去。
戴纓立在墻影下,就在她以為陸婉兒會(huì)依著性子跋扈無(wú)理時(shí),想不到的一幕發(fā)生了。
她跪了下來(lái),就那么直直地跪在了階上,長(zhǎng)安連連側(cè)身過。
陸婉兒以頭觸地,聲音哽在喉頭:“父親,饒過謝郎罷。”
說著,狠狠往地上磕去,骨肉同磚石碰撞的悶響聲,連立在院外的戴纓都聽見了。
接著陸婉兒抬頭,再一聲:“求父親抬手,求父親抬手,求父親抬手——給謝郎一條活路!”
三聲,一聲比一聲高,接著又一連三次以額撞地,每一下都如同鐵錘在敲打著骨頭。
戴纓眼中看著,耳中聽著,整個(gè)人隱沉于墻腳。
那墻壁是白色的,墻沿生了青色的斑痕,薄薄的一面青白墻,墻那邊是女子歡喜雀躍的聲音。
“快去前面看看,大爺回了沒?”
接著丫鬟喜鵲的聲音響起:“才看過一回,讓婢子歇歇腳罷?!?
陸婉兒嗔怪道:“叫你去就去,哪里就那么多話,若是大爺回了,你腿腳放快些,來(lái)告訴我,好讓廚房擺飯?!?
叫喜鵲的丫鬟應(yīng)下了,又顛顛地往院外跑去。
戴纓在青白墻另一端立著,墻那邊,來(lái)自那位陸家千金的盼語(yǔ),她在等她的夫君,而自己也在等夫君。
她們等的是同一人。
不同的是,她沒有盼到那人,而自己盼到了。
謝容進(jìn)了她的院子,小院熱鬧起來(lái),廚房也熱起來(lái),煙氣從煙囪升起,變得濃郁。
她將謝容迎進(jìn)暖屋,耳中卻注意著墻那邊的動(dòng)靜,其實(shí)是聽不清的,可不知怎的,陸婉兒的聲音就在她耳邊。
“爺還沒回?”
“娘子,爺去了戴姨娘的院子?!?
陸婉兒的聲音低了些:“哦。”接著又道,“那把桌面收了罷,燈也熄了……”
“娘子,就是大爺不來(lái),你也該多少吃些?!?
“不吃了,收了?!?
再一日……
“爺回了么?”陸婉兒的聲調(diào)仍是期盼的。
“娘子,爺去了那邊……”
“把桌面清了罷。”
一日又一日,那清亮長(zhǎng)著翅膀的聲音終于跌落:“不等了,把院門上鎖罷。”
再之后,墻那邊的燈籠不再亮起,不像有人居住,天亮?xí)r,它跟著亮起,天黑后,它隨之黑下來(lái)。
而自己這方小院總是熱熱鬧鬧。
沒多久……她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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