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我?guī)湍恪?

這句話幾乎耗盡了老陳所有的力氣和勇氣。他趴在冰冷的泥濘里，感覺不到雨水的沖刷，只有骨髓里透出的寒意和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在尖叫。

身后的冰冷存在似乎因為他這句話而緩和了一絲絲，那勒緊他靈魂的壓迫感略微松動了，但并未消失。它依舊貼著他，無聲地催促。

老陳顫抖著，用手撐起身體，膝蓋深陷在泥里。他不敢回頭，目光死死鎖定在幾米外草叢中那張臉上。

那張臉的嘴唇仍在無聲地、固執(zhí)地重復(fù)著“跑”的口型。它的眼瞼跳動得更加頻繁，甚至整張臉的邊緣都開始微微痙攣，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進(jìn)行某種絕望的抗?fàn)帯?

這張臉……它在抗拒。

這個認(rèn)知讓老陳通體發(fā)寒。他要去親手終結(jié)這種抗?fàn)巻幔?

“快……點……”

背后的嗡鳴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耐煩的焦躁。冰冷的寒意像針一樣刺著他的后背。

沒有退路了。

老陳咽下喉嚨里的鐵銹味，挪動仿佛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再次靠近那片狼藉的草叢。每靠近一步，那張臉無聲的警告就更加清晰，那痙攣般的跳動就更加劇烈。

他蹲下身，屏住呼吸，伸出劇烈顫抖的右手，懸在那張臉的上方。

離得這么近，他能更清楚地看到這張臉的細(xì)節(jié)。皮膚細(xì)膩，甚至能看清上面極細(xì)微的絨毛，但毫無血色，像上好的白瓷。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轉(zhuǎn)動。嘴唇已經(jīng)因為反復(fù)無聲的吶喊而顯得有些干裂。

它曾經(jīng)屬于一個活生生的、會笑會哭的女人。一個……有女兒的女人。

老陳的心猛地一抽。

“拿……過……來！”

身后的催促變得尖利，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陳閉上眼睛，狠下心，手指猛地向下一探——

觸感。

冰冷、細(xì)膩，帶著一種……詭異的彈性。不像觸摸死物，更像是在觸摸一個極度虛弱、體溫過低的活人。

就在他的指尖碰到那張臉的瞬間！

“嗬——！”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遙遠(yuǎn)虛空般的抽氣聲，直接鉆入了老陳的腦海！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而是直接在他意識里響起的！

與此同時，他手指下的“臉”猛地劇烈震動起來！緊閉的眼瞼瘋狂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強(qiáng)行睜開！那無聲的口型瞬間定格在一個極度驚駭?shù)摹皁”形！

它在害怕！它在抗拒他的觸碰！

老陳嚇得魂飛魄散，幾乎要縮回手，但一股更強(qiáng)的、來自背后的冰冷意志強(qiáng)行壓制了他的動作。他的手指像被無形的線操控著，僵硬地、固執(zhí)地合攏，摳住了那張臉的邊緣。

入手處一片滑膩冰冷。

他猛地一用力，將那張臉從泥濘和草葉中撈了起來！

輕。

出乎意料的輕。像捧著一片羽毛，卻又帶著生命的重量和……顫抖。

那張臉在他掌心繼續(xù)震動，眼皮狂跳，嘴唇無聲地開合，似乎想發(fā)出尖叫，卻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一種絕望、哀慟、以及深深恐懼的情緒，如同實質(zhì)的電流，順著老陳的手臂，蠻橫地沖進(jìn)他的大腦。

“不……要……給……她……”

一個微弱到極致、仿佛隨時會斷線的女聲，直接在他腦海里響起，帶著泣血般的哀求。

“跑……快……跑……”

老陳整個人都僵住了，捧著這張不斷“說話”、不斷掙扎的臉，站在雨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它……它真的還有意識！這張脫離身體的臉，還殘留著生前最后的意念！它在警告他，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