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珍聽說后,樂得一呵。
雖說都是為妾,卻有云泥之別,一個陸家,一個王家,一個簪纓士族,一個低階官戶,一個春秋鼎盛,一個風燭殘年。
思及此,謝珍不免想得更多,若換作她給陸大人為妾,也是使得的。
戴萬如同女兒口頭這樣說道,心里其實也沒底,未免夜長夢多,明日一早就派人去陸府,無論如何都得把人接出來。
待把人接到手,徑直送去王家,如此一來,她方能安心,正想著,下人來報。
“夫人,王家來人。”
天都暗了,王家遣人來做什么?戴萬如沒由來的心頭一跳,這個節(jié)眼,一點點異動都叫她不能安生。
“人呢?”戴萬如問道。
“在前廳候著,不過王家人是來找老爺?shù)?,老爺已?jīng)過去了?!?
戴萬如一聽,心里的不安更加強烈,慌忙出了謝珍的屋室,帶著人往前面去了。
因有謝山出面,戴萬如便悄聲走到敞廳的帷幕后,傾耳去聽。
小兒手臂粗的高燭將敞廳照得燈火通明。
謝山坐于上首,側邊坐著一錦襖長衫的中年男子,男子戴著貂絨小帽。
“王管家深夜來我府上,可是王大人有什么吩咐?”
被喚王管家的中年男子笑了笑,和氣道:“大人過慮,不存在什么吩咐不吩咐,只是我家大人有一事讓小的前來告知?!?
謝山點頭道:“王管家說來。”
“我家大人再三思量,說戴小娘子單名一個‘纓’字,此乃金玉之質,日后是要戴珠冠、披霞帔,享一世尊榮的,反觀我們王家,不過是蓬門蓽戶,池小水淺,安敢以瓦礫誤了小娘子前程?!?
王管家望向上首的謝山,緩緩說來:“故此,先前那事,就此作罷,還望大人見諒。”
不及謝山反應,管家從身旁拿過細長的木匣,雙手呈遞:“這寶物太過貴重,請大人收回。”
廳間侍立的小廝接過,呈到謝山面前,謝山打開往里看了一眼,是一卷軸。
“王管家可否將話道清楚,這……怎么先時好好的,突然就此作罷?!?
王管家連連擺手,驚唬道:“大人可不能亂說,怎見這‘突然’二字,我家老爺年事已高,斷無納新人的打算?!?
說罷,站起身,拱手作揖,匆匆辭別了。
直到管家身影消失在濃夜中,謝山才開口:“還不出來?”
戴萬如從帷屏后現(xiàn)身,謝山發(fā)現(xiàn)她的面色不對,再加上剛才王家的態(tài)度,質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我?”
“老爺說什么呢,妾身哪有事情隱瞞。”
要說對戴萬如這人的了解,這世上除了戴纓,就是謝山了,戴萬如的嗓音很實,發(fā)音時像石頭沉進水里,并不輕飄。
不過這并非她的原聲,而是有些刻意壓嗓,方顯得端威,只有在她驚惶或是心虛之際,聲調(diào)會不受控地浮起來,譬如現(xiàn)在。
“還不如實說來!現(xiàn)下不說,落后叫我探問清楚,我可不像現(xiàn)在這樣好說話?!?
戴萬如身子晃了晃,正待開口,又一下人匆匆跑進敞廳。
“老爺,有……有……”那人咽了咽喉,一面說,一面從袖中掏摸。
謝山心頭正煩躁:“有什么?”
“有信。”小廝從袖中摸出信箋,向前遞去,“平谷的書信,陸家人送來的?!?
怎么……平谷的信,陸家人送來?這可是奇,謝山接過書信,在封套看了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瞥了戴萬如一眼。
此時戴萬如已經(jīng)不知該做何種反應。
謝山拆開封套,取出信紙,展開看去,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看第一遍時還有些不明白,接著又看了一遍,仍是糊里糊涂。
這份糊涂不是他看不懂信中內(nèi)容,相反,信中內(nèi)容寫得再明了不過。
信是戴萬昌親筆,寫給戴萬如的,前面先是一大段虛偽的客套話,略過不提。
后面才是信件的真實意圖:
事出突然,京都陸府的陸相公,竟知曉了你侄女,并親自過問其婚事,陸相公位高望隆,若能得陸府垂青,實乃戴家家門之幸。
故此,你侄女婚嫁事宜,今后唯有仰仗陸相公定奪,陸大人更親口明,小女蕙質蘭心,其終身大事,陸府愿一力承當,覓一樁良緣。
賢妹于京中,萬勿再為此事勞神,更需謹慎行,切不可拂逆了陸府美意。
若纓娘得配高門,光耀家楣,你我為父為姑者,與有榮焉,豈非最終所愿?望你體諒為兄身為人父、身為家主的不易。
望賢妹善自珍重,一切以家門大局為重。
戴萬如不知信中內(nèi)容,但謝山那難以描述的復雜面色讓她心中忐忑。
“拿去看,看過后,你今兒若是說不清楚,就滾回平谷,我謝家容不下你。”謝山揚手將信紙丟在戴萬如臉上。
戴萬如揮舞著手兜住飄落的紙箋,紙箋飄落慢悠悠,越發(fā)襯得人手腳慌亂。
她將信紙撫開,一眼掃去,極快地攫取重點。
戴萬如很快明白信中內(nèi)容的含義,在看過信中內(nèi)容后,她的神思不止于信的內(nèi)容,擴散地更大。
陸銘章欲納戴纓,陸府來人,這件事不過發(fā)生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