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xiàn)下一看,戴纓的心涼了半截。
很顯然,他早已收到了書信,這樣反問的語調(diào),全然沒把她信中的提議當(dāng)回事,并且根本沒打算給她回信。
“父親以為如何?”戴纓仍是問了出來。
戴萬昌不答反問:“你解了婚契?”
“父親知道了?”
看來,送往平谷的書信不止有她的,還有戴萬如的。
“為什么解除婚契?”戴萬昌的聲音沉了沉。
“想來父親已看過姑母的書信了?”
戴萬昌一拍桌案,呵責(zé)道:“我問你呢,你倒反問起我來?!”
“謝家并不打算同我戴家結(jié)親。”戴纓捺下性子說道。
“你怎就知道謝家不欲同我戴家結(jié)親,分明是你提出解除婚約,還是當(dāng)著旁人的面,你姑母不得不同意?!?
戴萬昌當(dāng)時看了書信,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
戴纓也來了氣,看向她父親,揚起聲調(diào):“父親怎的不弄清事情原委就怪我?謝家表兄在我去京都前就同陸家千金相交,早已有了別的主意。”
“這都只是你的猜測,又或是誰人在你耳邊亂傳,讓你生了誤會。”戴萬昌繼續(xù)道,“既然回了,你在家住幾日,仍是回京都,我寫一封書信,你捎帶過去,你姑母念你年紀(jì)小,不會計較……”
戴纓將戴萬昌的話打斷:“父親可知曉……謝家表兄同陸家千金已定了親。”
戴萬昌把眼一瞇,沒有再說什么,靜默了好一會兒,在戴萬昌思忖之時,戴纓心里還抱著一絲希望。
希望戴萬昌氣憤謝家失信,破口大罵,希望他寬慰自己兩句。
然而……談不上失望,因為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回來一趟不容易,先住幾日,之后還是回京都,你姑母不會同你一小輩計較?!贝魅f昌仍是那句話。
戴纓冷笑一聲:“父親打得什么主意,這是準(zhǔn)備拿女兒的終身做買賣么?”
戴萬昌把眼一瞪:“你的親事我自有主意,由得你在這里質(zhì)問?”
戴纓低著眼,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還不出去?!非要氣死我不成?”戴萬昌喝道。
戴纓咬了咬牙,蹦出一句:“不去。”
“什么?”
“女兒不想再去京都,就留在平谷?!?
“哐嚓——”一聲,盛著熱茶的瓷盞碎裂在地,戴萬昌抖擻著手,指點道:“好,好,好,這就是你娘教出來的,同她簡直一個犟樣兒!”
戴纓把手一攥,說什么她都能忍,唯獨不能冒犯她的母親。
“爹怎么有臉提娘親,若不是您和孫氏,她也不能走那樣早!”
當(dāng)年,父親在母親有孕期間同她的貼身侍婢廝混到一處,使她心氣郁結(jié),生產(chǎn)時傷了根本,之后便一直靠藥調(diào)養(yǎng)。
戴萬昌氣得又是一拍桌案:“你也別同我扯這些,其他的心思也不要有,住幾日,我讓人送你回京都,什么在京都開分號,哪有那樣容易的事,人家早已占好的碼頭,豈容我們這些外城人去分羹?!?
戴纓從書房出來,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
戴宅東南面的另一方小院。
院前守著三四個小廝,屋門前立著兩個半大丫頭。
孫氏帶人走進(jìn)院中,示意丫鬟將門打開。
門扇開了,孫氏剛要邁進(jìn)門檻,一個枕頭砸來:“滾出去!誰讓你們進(jìn)來的?!”
好在孫氏避得快,躲了過去。
“你這是連我也厭上了?”孫氏說道。
屋子里光線不明,床榻上伏著一女子,發(fā)絲半散著,女子聽見聲音抬起頭,見了來人,仍是無精打采,重新將頭埋在衾被中。
這半邊身子伏在榻間的少女正是戴云,孫氏所出,也是戴纓同父異母的妹妹。
孫氏走到榻邊,側(cè)身坐下,拍了拍女兒的肩:“你就是餓死在這屋里,你父親也不會改變主意?!?
少女開始聳動肩膀,嗚咽起來,雙手死死揪著被褥,哭了一會兒,抬起臉,傷心道:“女兒不要給那小衙內(nèi)做妾,那不是個好人,若是嫁過去,女兒焉有命在?!?
孫氏撫了撫手上的翡翠鐲,略含深意地說道:“姨娘知道,姨娘清楚,所以這不是來給你想辦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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