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這令使喊話聲一響起,所有人面面相覷,情不自禁的露出松了口氣的神色。
幸虧不是鬼禍!
雖說明知人皮鬼母被困在鬼棺內(nèi)受到了壓制,如無意外,不會厲鬼復(fù)蘇,但不知為什么,所有進過那間竹林小苑的人都感覺心中像是籠罩了一層陰霾似的,壓抑得慌。
人皮鬼母額心裂開的皮膚,鉆出的那顆眼珠子十分邪異。
看到過眼珠子的人都覺得心神不寧,隨著天色的黑暗,加重了大家心中的焦慮。
哭聲與雷雨聲響起的時候,大家都很害怕,此時意識到只是有民眾聚集,上陽郡的令使心中大石落地。
那吹嗩吶的令使在歡喜之余怒氣陡生:
“我去驅(qū)散這些刁民?!?
他怒氣沖沖的跟了過去,不多時響起吵鬧聲。
眾人心煩意亂,張傳世沉不住氣了:
“我也去看看。”
這是屬于他母親的鬼喪,他怕有亂事發(fā)生。
他去了之后不久,響起民眾嘈雜的吵鬧,趙福生深吸了口氣,喊住其中一名灑錢的上陽郡令使:
“你迅速趕回鎮(zhèn)魔司,找些人過來,將沿途的百姓全部驅(qū)趕走?!?
那令使心中惶恐不安,聽聞她吩咐,便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即轉(zhuǎn)身回鎮(zhèn)魔司內(nèi)。
棺材暫時停在了原處,半空中悶雷滾滾,雨勢越發(fā)大了,有種烏云壓頂?shù)某翋灐?
趙福生耐心的等在原處,并沒有離開鬼棺半步。
這一靜下來,前方的嘈雜聲就顯得特別清晰。
有人大聲的喊:
“為什么要趕我們離開?”
“就是!”
“鎮(zhèn)魔司為什么突然辦這么聲勢浩大的葬禮?”
“是不是朱大人出事了?”
“朱大人對我們上陽郡有恩,如果朱大人出事,我們上三坊的人要為他送行——”
……
中間夾雜著令使、張傳世的解釋,但民眾并不信,反倒哭喊聲越發(fā)大了。
有人高喊拿了香燭紙錢出來祭拜,聲稱要為朱光嶺送行。
“……”
趙福生臉色鐵青。
朱光嶺的存在庇護了上三坊的人。
哪怕他殺上陽郡38縣的百姓,但對上三坊的人來說,他就是保護了眾人的神。
民眾對許多內(nèi)情不清楚,他們不知人皮母子鬼的存在,可這些人飽受鬼禍威脅,以及曾受上陽郡歷任將領(lǐng)壓制、盤剝,朱光嶺來了之后一掃過往弊端、陋習(xí),對上三坊的人敬重有加,在這些人心中,朱光嶺的地位極高,所以鎮(zhèn)魔司說要清理一條路用以送葬后,民眾竟自發(fā)想要叩送朱光嶺。
這是一個誤會,可惜此時已經(jīng)解釋不清楚了。
隨著祭拜的香霧冉冉升起,事件變得復(fù)雜而危險。
百姓接收到的信息不全面,導(dǎo)致他們認為祭拜的是朱光嶺,實際卻有可能變祭拜人皮鬼母。
人皮鬼母的品階本身就已經(jīng)很厲害,一旦再承接香火,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不能再讓這些人逗留下去!
百姓們誤角之后的‘好心’行為極有可能變成一樁壞事。
趙福生心中一凜,立即大喝:
“直接動手,將人驅(qū)離,不走的打斷手臂!被記住臉貌的明年稅收再加八成!”
她喊聲一起,遠遠傳揚開,聽進眾人耳內(nèi)。
朱光嶺這將近兩年的時間‘仁慈’形象深入人心,使得上三坊的百姓對鎮(zhèn)魔司的畏懼減弱——一聽要打人,百姓初時不怕,但一聽要加稅,所有人都慌了。
伴隨著‘哐哐哐’的銅鈸敲擊聲,令使催促著眾人離去。
張傳世最是知道好歹,拿腳將眾人先前點下的香燭踩熄。
一番鬧劇之后,轉(zhuǎn)回鎮(zhèn)魔司內(nèi)搬救兵的令使們也回來了,眾人浩浩蕩蕩,將沿途的百姓驅(qū)離。
好好一樁鬼喪,哪知出行就不利——這也算是應(yīng)了昨日謝先生的卦象。
不知何時起,天色已經(jīng)徹底陰暗。
一部分驅(qū)趕百姓的令使返了回來,仍有一部分還是沿著路往前頭走,顯然出城的路兩側(cè)還有跪拜送葬的百姓。
趙福生深吸了一口氣,右眼皮跳個不停。
她喊道:
“讓驅(qū)趕的令使不要走太遠,我們也跟上去?!?
劉義真等人點頭應(yīng)了一聲,大小范抬著棺材提步前行。
這一走之下,抬棺的四人立即覺得不對勁兒。
“怎么了?”
趙福生一見劉義真臉色,不由問了一聲。
劉義真道:
“棺材重了?!?
他時常背棺,對重量的感應(yīng)是很敏銳的。
此時話音一落,范必死兄弟及武少春俱都點頭,這三人也感覺到棺材在變重。
趙福生神情凝肅,目光落到棺材上,只見此時雨勢變大,雨水打落到棺材的頂部,濺起無數(shù)水霧。
大量水流順著棺蓋的縫隙鉆入棺材之中,再沿著棺底的木材拼接處緩緩流出。
‘滴滴答答——’
水流形成直線,落到地面。
“小心一點?!?
趙福生抹了把臉,抿唇吩咐了一聲。
劉義真點頭。
張傳世等人重新折了回來,銅鈸敲擊聲一響,嗩吶的聲音劃破雨夜的長空。
眾人抬著棺前行,走了數(shù)步,轉(zhuǎn)出高墻的一側(cè),便看到外間的街道了。
一踏出巷外,情景立時變了。
巷內(nèi)本來滂沱的雨勢止住,甚至半空中的雷音都消失了,雨水變小,大量水流滲入土地之中。
上陽郡的街道很寬,兩旁擺滿了香燭、紙錢。
張傳世的臉色變了。
“大人——”他顫聲喊了一句。
他是與隨行令使等人先前驅(qū)散了一部分百姓才退回來的。
在退回隊伍之前,他是親自看到這條街道的人群被趕走,滿地的香燭被踩熄,紙錢被灑入泥濘之中。
可此時映入送葬隊眼中的,卻是半干的街道,街道兩側(cè)并列插著香燭。
每對白燭中間有三柱香,香并沒有斷折,還點燃了,青煙裊裊升空。
這些香燭每隔三五步的距離便設(shè)一堆,沿路兩側(cè)點燃,順著大道往遠處延續(xù),在黑夜中一眼望去,仿佛一條特殊的長龍望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