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范必死毫不猶豫,提著燈跟在趙福生身后。
張傳世不想去。
可他同樣也害怕被丟下,尤其是趙福生走后,范必死也跟上去了,他身邊只剩一個老弱無力的龐知縣,他就更慌了。
“大人等等我?!?
這會兒恐懼之下他心不慌氣不喘了,腿也不抖了,大步向前。
龐知縣一個人被丟在后頭,也十分不安,連忙提著燈開始跑,竟然后來居上,將張傳世拋在后頭。
“……”
幾人你追我趕,很快跟上了趙福生的腳步。
范必死與龐知縣提著油燈,兩人一左一右將兩側(cè)照亮,張傳世縮著肩膀與腦袋夾在正中,不安的轉(zhuǎn)頭往前后左右的看。
“也不對頭。”
范必死謹慎的看向四周。
他手里提著的銅燈照亮了四人周圍約直徑小半丈的距離,而除了這一點亮光之外,整個城西已經(jīng)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暗中。
四人的存在如同茫茫黑海之中的一點移動的孤舟,周圍隱藏著未知的危險與恐怖。
范必死不敢讓自己的腦子空下來,深怕一停止思考,他的大腦就會被恐懼占領(lǐng):
“大人,鬼與鬼之間有壓制。”
他說話死死將目光落到趙福生身上,盡量不敢去看前方邊走邊舉著馬鞭空鑿的車夫。
‘鐺、鐺’的鑿擊聲不時傳來,他身上血腥味兒濃重。
燈光下,厲鬼的身影顯出陰森可怖之感,可以看到他短褂下擺處已經(jīng)半干涸的血珠。
他步履沉重,吸飽了鮮血的鞋子在地面留下血足印,像是死后也在盡職的為四人引路。
“照道理來說,鬼陵厲鬼復(fù)蘇后,在同一片鬼域內(nèi),是不可能存在第二個厲鬼的?!?
鬼物之間也有壓制,同品階的厲鬼一旦在同一領(lǐng)域出現(xiàn),大概率是會相互制衡,最終雙方陷入完美的沉睡狀態(tài)。
而趙福生的父母是個例外。
當(dāng)日雙鬼同時復(fù)蘇,形成一種特殊的雙鬼案,這在大漢朝歷史上都是前所未有。
趙福生贊許的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你說得不錯。”
“照理來說鬼與鬼之間不可能同時存在,城西已經(jīng)形成了鬼域,可見鬼陵的厲鬼已經(jīng)成了氣候?!?
從鬼域分布的情況看,鬼陵的厲鬼不弱于煞階。
她這話一說出口,龐知縣及范必死心中都是一沉。
張傳世也愣了一下,眼中露出凝重之色。
大漢朝雖說厲鬼橫行,可也不是處處鬼禍都是煞階。
如果厲鬼都這么厲害,鎮(zhèn)魔司恐怕早不是對手。
事實上大部分的鬼案都是煞階之下,煞級的鬼案在此之前也是鳳毛麟角。
一旦煞級以上,那都是要上報州府的大案,到了禍級,是要向?qū)㈩I(lǐng)求助的。
但萬安縣受了鬼霧影響,短短一個多月內(nèi),竟然出了數(shù)樁煞級以上的大鬼案,這實在是萬安縣之災(zāi)。
“在這片鬼域下,如果有人死后厲鬼復(fù)蘇,應(yīng)該會被鬼陵的鬼制約,直接陷入沉睡狀態(tài)。要么就是新復(fù)蘇的鬼大兇,且天生品階就高,反將鬼陵的鬼克制住?!?
可能是趙福生鎮(zhèn)定自如的態(tài)度影響了龐知縣與張傳世二人,兩人雖說仍恐懼,但也盡量克制本能驚恐,試圖跟上她與范必死的思路。
“大人,每個鬼的鬼域是相同的嗎?”
龐知縣問出了關(guān)鍵的問題。
趙福生笑道:
“不一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鬼陵的鬼并沒有被制住?!?
鬼陵的鬼沒有受制于厲鬼復(fù)蘇的車夫,那照法則,車夫應(yīng)該被鬼陵的鬼制住,可此時的車夫仍行動自如。
“莫非這倆鬼是一伙的?”
張傳世突然冒出一句話。
他與龐知縣兩人此時擯棄了對彼此的嫌棄,如難兄難弟一般相互搭肩靠背的走。
趙福生道:
“老張這話說得不錯?!闭f完,她頓了頓:
“你們看車夫舉動?!?
其余三人可不敢去看車夫。
遇到鬼了還不跑,還要打著燈跟在鬼身后走已經(jīng)夠瘮人了,哪里還敢看一個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人,下一刻就立即死在眾人面前,接著又復(fù)蘇的厲鬼在前面領(lǐng)路?
但趙福生笑意吟吟的樣子仿佛極有感染力。
她的神態(tài)自信,仿佛對這樁鬼案極有把握。
范必死愣了一下,硬著頭皮抬頭。
便見車夫尸體僵硬的往前行,他手里的馬鞭舉著,手臂一下又一下的往前擺動,冷不妨看上去便如他一面行走,一面舉著馬鞭在鑿擊什么。
“……”
龐知縣一見此景,嚇得胡子直抖:
“我、我夫人也是這樣——”
只是龐夫人當(dāng)時發(fā)作時,是握了發(fā)釵鑿鏡子,不像此時的車夫空鑿。
“他的舉動像是在鑿擊東西,再加上他死于胸口洞穿,死后厲鬼復(fù)蘇卻做出這樣的動作,我懷疑他厲鬼復(fù)蘇的原因,可能是受到了鬼陵厲鬼的影響?!睋Q句話說:
“他有可能成為了鬼陵厲鬼的倀鬼分身?!?
趙福生這話一說出口,其余幾人瞪大了眼,不敢吭聲了。
能召喚倀鬼的厲鬼,可非一般的鬼物。
正如大漢朝廷中控制了魂命冊的賈宜所馭使的厲鬼。
范必死有些恐慌,深吸了一口氣:
“大人——”
“不要慌。”
趙福生擺了擺手,“我們跟著他走,如果我推測沒錯,他會與厲鬼匯合?!?
說完,她總結(jié)道:
“我懷疑這個鬼是在破壞什么?!?
“封???”
“鬼??!”
龐知縣與范必死同時開口。
兩人一下急了。
鬼陵有往年朝廷大將打下的厲鬼烙印,而這烙印的存在,會對鬼陵的厲鬼有一定的約束。
可此時鬼陵的厲鬼復(fù)蘇后破壞烙印,一定是為了離開鬼陵。
烙印一旦被破除,鬼一離開,災(zāi)禍迅速就會擴散。
“是啊?!?
趙福生嘆道:
“不能讓鬼禍擴大,到時整個萬安縣都危險了?!?
所以四人只有跟在車夫身后,找到被隱藏在鬼域之中的鬼陵,想辦法將厲鬼重新封印了。
幾人之后不再說話。
寂靜的黑夜中,一個剛復(fù)蘇的倀鬼仍在舉著馬鞭虛空鑿砸著什么。
而在厲鬼的身后,四個人靠在一起,舉著燈光,安靜的跟著鬼走。
只是范必死與龐知縣所提的燈之前因為取走時,燈內(nèi)的油被潑灑大半,再加上此時特殊的環(huán)境,使得那燈油消耗極快。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燈光越來越小,從一開始的勉強能照亮周圍,到后面燈焰僅剩黃豆大小,眼見快要熄滅時——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在鬼域之中。
火光一熄,所有人強行壓抑的恐懼會即刻冒涌出來,將理智驅(qū)散。
范必死手臂肌肉都已經(jīng)僵硬得顫抖,他焦慮不安的舉起手掌,本能的想去護住那小火苗。
正驚恐交加之際,張傳世突然喊:
“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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