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定又道：“我記得你大哥離家多年，他即便有子嗣，子嗣命燈也不在密室供奉，所以現(xiàn)有的兩盞命燈，一盞是你的，另一盞是大哥的。大哥的命燈，一月前還亮著?！?

這跟公西仇說大哥死于兩月前的情報(bào)相沖突：“二哥，你親眼看到了大哥沒了？”

公西仇在荀定和即墨秋注視下，搖頭。

滿頭小辮子的公西仇，現(xiàn)在是滿頭問號，他強(qiáng)迫自己回憶那一幕，雙手還在不受控制顫抖：“大哥、大哥……我趕過去，大哥已身隕，尸骨無存，只剩一些衣物殘余?！?

此行回來，一是為了公西來的婚禮，二是為了給大哥建造衣冠冢。大哥生前在外漂泊無依，死后總該落葉歸根，跟族人一起。

即墨秋就在一旁聽著，歪頭。

他對自己的爹，毫無印象。

但公西仇這番話，他聽著不太對勁。

荀定：“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你既然沒有看到尸體，為何肯定大哥已經(jīng)身隕？”

公西仇紅著眼：“但我看到大哥的寄魂樹??！那是族內(nèi)獨(dú)有的，我怎么會認(rèn)錯(cuò)！寄魂樹是依托族人尸骨而誕生的存在，它在，大哥就在！大哥就在那里啊，怎會認(rèn)錯(cuò)！”

他的情緒有些激動。

荀定見狀也不敢繼續(xù)刺激。

孰料，一側(cè)的即墨秋疑惑歪頭。

“你說的寄魂樹，是在一座地宮嗎？”

“嗯，我還在那里找到大哥遺物……”公西仇從懷中掏出折疊整齊的帕子，里面裹著幾塊沾血的破碎布料，血跡不復(fù)鮮紅。

即墨秋隱約覺得這種布料很眼熟。

略微思索，可不就眼熟么？

“地宮那株寄魂樹，是我老師所化。”

“你老師就是你父親，我大哥！”

即墨秋道：“但老師名字跟我不一樣，他叫即墨昱，我原先以為你是老師母親的老來子，但——我們之間似乎有什么誤會?！?

荀定：“……”

眼前這一幕有些戲劇性。

公西仇這是尋親尋錯(cuò)人了？

不對，這倆相貌一看就有血緣關(guān)系。

專心吃瓜，荀定都忘了身上殘留的疼痛，看著公西仇張嘴半天憋不出一個(gè)屁，對方似乎遭受了某種重創(chuàng)，荀定有把握此刻偷襲而公西仇反應(yīng)不過來。公西仇還在失神喃喃：“不、不可能——你怎么不會是我侄子？你跟我這么像，你看看，足有七八分相似！”

說著又抓來荀定辨認(rèn)二人相貌。

“……額，二哥啊，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大哥沒死，眼前這位就是大哥？畢竟族地的命燈不會騙人，大哥的命燈還燃著?！?

公西仇：“……”

即墨秋：“……”

公西仇呼吸粗重，望著即墨秋的眼神有幾分小心翼翼的期待：“少白，你幾歲？”

“老師說我應(yīng)該虛歲十八了……”

公西仇一巴掌拍荀定肩頭，氣惱道：“你聽聽，十八歲，還是虛歲十八，我爹娘能給我生一個(gè)比我小這么多歲的大哥嗎？”

險(xiǎn)些被拍出內(nèi)傷的荀定：“……”

看著公西仇帶著火氣的背影，荀定揉著肩頭：“公西奉恩這狗東西，下手真狠啊。就算你不是他大侄子不是他的大哥，以你的相貌肯定跟他有關(guān)系，他翻臉做什么？”

大哥命燈亮著啊，不該高興嗎？

即墨秋給他恢復(fù)傷勢。

“給予希望又將希望揉碎，很殘忍?！?

荀定嘀咕：“他哪有這根神經(jīng)？本以為他找到親人能消停，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找錯(cuò)，這廝肯定又要發(fā)瘋?cè)フ?，天下這么大，怎么找？”

即墨秋心中浮現(xiàn)了一則猜測。

“或許已經(jīng)找到了?！?

荀定瞅了過來：“小兄弟什么意思？”

即墨秋彎了彎眉眼，笑得溫柔無害道：“或許，我真是他大哥。老師說我虛歲十八，而我自己不知，那是因?yàn)槲腋S老師之前有很多歲月，神智混沌不知年歲，身軀也因?yàn)橐恍┰蛞恢倍ǜ裨诹鶜q。是老師幫我打開了一部分的禁錮，身體才得以正常成長?！?

人家的年齡都是連貫的。

他的年齡是分段的。

荀定驚得嘴巴都合不攏，看看公西仇生氣離開的方向，再看看沒事人一樣的即墨秋，急得跺腳：“既如此，你快去跟他解釋。公西仇的腦仁沒二兩，怕他做出傻事！”

即墨秋卻道：“不急?！?

荀定：“……”

他收起木杖：“我也要時(shí)間接納?！?

關(guān)于他已經(jīng)接納的二叔其實(shí)不是二叔，成了他弟弟這種事情，他需要時(shí)間去消化。

公西仇又不會跑。

荀定：“……”

奇葩物種的腦回路果然迥異于常人。

即墨秋眸光閃過一絲狡黠：“其實(shí)要證明我跟他的關(guān)系，很簡單，驗(yàn)命燈就行?！?

命燈是以主人氣息為引，點(diǎn)燃的長明燈，風(fēng)吹不滅，水澆不熄，而這種氣息源于靈魂本身。如果他們真是兄弟而非叔侄，族地那盞屬于即墨秋的長明燈會為他長明不滅。

荀定想到公西仇那個(gè)腦子。

嫌棄：“他想得到這重嗎？”

即墨秋道：“他很聰明的?！?

只是什么時(shí)候能想到就不確定了。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你跟阿來婚事……”即墨秋本想說“阿來姑母”，奈何現(xiàn)在身份存疑，輩分也存疑，便以名字稱呼，“驗(yàn)證一事不急，萬事都要為新人靠邊讓路?！?

荀定聽到如此溫柔的話，幾欲落淚。

聽聽，這才是大舅哥該有的氣度。

“若真是確定，我再會會你?！?

荀定：“……”

這么一鬧騰，天色也泛起了魚肚白。

荀定摸得準(zhǔn)公西仇的脾氣，但對疑似大舅哥的即墨秋仍一片空白，再加上對方臉蛋生得嫩，一時(shí)間忘了形，攬他肩，夾著嗓：“少白哥哥，肚子餓了沒？請你吃好吃的?！?

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

虛歲十八歲，還不手拿把掐！

即墨秋倒不排斥這種親近，少沖平日比這還要沒正形。荀定對王都哪里有好吃的，如數(shù)家珍：“少白哥哥，我跟你說，這家粥鋪是王都所有粥鋪之中，味道最正的。平時(shí)起來晚點(diǎn)兒，還搶不到一碗。她家的肉酥是獨(dú)門秘方，撒上一點(diǎn)，那滋味叫一個(gè)香！”

二人在一家早餐鋪?zhàn)雍戎唷?

剛喝兩口，王都主道傳來一陣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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