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的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動,雙腳在空中亂蹬,后頸那只手傳來的力道讓他感覺骨頭都在作響。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還在嘴硬。
“我就是個走村串戶的赤腳大夫,混口飯吃,我能知道什么……”
姜芷抱著手臂,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
“是嗎?”
“那你這咳嗽的毛病,少說也有兩三年了吧?夜里子時準(zhǔn)時發(fā)作,咳起來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
“白天胸悶氣短,走兩步就喘。川貝、枇杷葉、甘草……你偷偷試過不少方子,都沒用,對不對?”
山羊胡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婆娘是妖怪嗎!
她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連他吃過什么藥都知道!
姜芷沒理會他的驚駭,繼續(xù)說。
“還有你后脖頸那片疹子,看著是癬,其實(shí)是濕毒入了骨血,郁結(jié)在內(nèi)?!?
“你越是用那些燥熱的藥膏去涂,它就越是往里鉆。再拖個一年半載,毒氣攻心,大羅神仙也難救?!彼⑽A身,語氣淡漠。
“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山羊胡徹底崩潰了!
他感覺自己在這姑娘面前,被扒得一絲不掛,從里到外,所有的病痛和秘密都被看得通通透透。
這種恐懼,遠(yuǎn)比陸向東那能殺人的眼神更讓人絕望!
“我說!我說!神醫(yī)!我全都說!”
他兩條腿在空中胡亂蹬著,鼻涕眼淚一起流了下來。
“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
陸向東手一松,山羊胡“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周圍的村民們看得目瞪口呆。
剛才還以為是神仙斗法,現(xiàn)在才看明白,這哪是斗法,這是神醫(yī)在給他“算命”!
而且,算得一字不差!
“說吧?!?
姜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是誰,教你在井水里有紅苔的時候,出來裝神弄鬼?”
“是……是一個過路的男人!”
山行胡再不敢有絲毫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招了。
“大概三年前,有個穿得干干凈凈的男人路過我們鎮(zhèn)子,見我擺攤給人看病,就上來搭話。他說我那點(diǎn)三腳貓的功夫只能糊弄老實(shí)人,想不想學(xué)點(diǎn)真本事?”
“他教我用艾草熏煙驅(qū)邪,還教我怎么看人臉色,說些模棱兩可的話,七分靠演,三分靠嚇唬。”
“最重要的是,”山羊胡咽了口唾沫,聲音放低,“他給了我一張圖,畫的就是這種紅色的苔蘚?!?
“他告訴我,這叫‘龍血苔’,是山神顯靈的征兆。只要看到哪口井里長了這個,就進(jìn)去宣揚(yáng)山神發(fā)怒,用艾草驅(qū)邪,保管能賺大錢!”
姜芷和陸向東對視一眼,全都是眉目凝重。
果然!
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這是一個有預(yù)謀、有組織的計(jì)劃!
他們利用這種天然毒源,篩選最容易控制的村莊。
“那個人長什么樣?叫什么?”陸向東寒聲追問。
“他……他長得很普通,扔人堆里找不著。名字沒說?!?
山羊胡努力回憶著,“哦,對了!他走的時候,給了我一個藥方,說是我這咳嗽病,按方子抓藥就能好。他還說,這方子是他師門傳下來的,叫什么……‘青囊閣’。”
青囊閣?
姜芷眉頭微蹙,這個名字,即便是在她前世的記憶里,也從未聽聞。
“藥方呢?”
“在我……在我家里……”
“李鐵,王柱!”陸向東立刻下令,“你們兩個,帶他回家,把藥方拿回來!”
“是!”
兩個警衛(wèi)員立刻押著山羊胡走了。
現(xiàn)場只剩下姜芷、陸向東和一群徹底傻眼的村民。
“神醫(yī)啊……”
村長哆哆嗦嗦地湊上來,一張老臉皺成了苦瓜。
“這……這可怎么辦??!井水有毒,我們……我們以后喝什么啊?”
“是啊神醫(yī),求你給指條活路吧!”
“我們給你磕頭了!”
說著,院子里又“嘩啦啦”跪倒了一片。
“都起來!”姜芷揉了揉眉心,“再跪,我扭頭就走?!?
這話比什么都管用,村民們立刻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站得筆直。
“這井,暫時不能喝了?!?
姜芷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座山頭。
“那座山,陽面山坡,去找長著一叢叢野薄荷的地方。在薄荷地往下挖,大概七八尺深,就能挖到干凈的水源?!?
“這幾天,要是渴得厲害,就用河里的水,記住,一定要燒開,然后扔幾片車前草葉子進(jìn)去,再煮上十幾分鐘才能喝。”
村民們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不明白為什么長薄荷的地方就有水,但他們不敢質(zhì)疑,一個個把姜芷的話當(dāng)成圣旨,拼命往腦子里記。
“謝謝神醫(yī)!謝謝神醫(yī)!”
村長激動得老淚縱橫。
姜芷又轉(zhuǎn)向眾人。
“你們誰家孩子跟他一樣的病,都按剛才的方法治,一碗鍋灰水灌下去,吐出來就好了。”
安排好這一切,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
村長和幾個村民非要請他們?nèi)ゼ依锍燥?,被姜芷婉拒了?
她只想清靜一會兒。
最后,村長把村里唯一一間還算干凈的空屋子收拾了出來,給他們四人落腳。
李鐵和王柱很快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張泛黃的藥方,還把嚇破膽的山羊胡也帶了回來。
這騙子名聲已經(jīng)徹底臭了,以后也別想再出來行騙。
姜芷瞥了他一眼,隨口說了個簡單的方子。
“回去用桑白皮、地骨皮、生姜皮三味藥熬水喝,能緩解你那要命的咳嗽。”
山羊胡聞,眼神瞬間亮了。
她真的肯救我!
他拼命磕頭:“謝謝神醫(yī)!謝謝神醫(yī)!您的大恩大德,我下輩子做牛做馬……”
“至于根治,”她打斷了他,眼神淡漠,“需要針灸配合湯藥,耗時費(fèi)力,我沒那個功夫。你好自為之吧?!?
山羊胡的磕頭動作猛地僵住。
他慢慢抬起頭,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緩解……不是根治?
她……她這是要讓他吊著一口氣,不好不壞,永遠(yuǎn)在病痛中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懺悔!
這比一刀殺了他還狠!
打發(fā)走失魂落魄的山羊胡,屋里,一盞昏黃的煤油燈跳動著。
姜芷坐在桌邊,就著燈光,審視著那張藥方。
藥方上的字跡很普通,但用藥十分刁鉆。
看似治咳嗽,實(shí)則幾味藥材的配伍,暗藏慢性毒性。
長期服用,會損傷神智,讓人更容易產(chǎn)生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