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府作為江南道首府,銀監(jiān)司在江南道的官署,自然也設立于此。
    信送出去沒多久,當夜,秦有德就到了。
    秦有德是個什么樣的人?
    第一眼看去,便知是個不好相與的角色。
    年近五旬,身形清瘦,但腰桿挺得筆直,一身嶄新的官服穿在身上,找不出一絲褶皺。
    兩道法令紋深深刻在臉頰,不茍笑,自帶一股官威。
    這是盧璘見到秦有德的第一印象。
    秦有德一進院子,先是沖著康承民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可視線落在康承民身邊的盧璘身上時,眉頭就不動聲色地皺了起來。
    盧璘何人,秦有德當然知道。
    江南道案首,圣上都夸贊過的年輕才俊。
    最近這段時間,在臨安府內(nèi)和四大米行斗得天翻地覆,更是人盡皆知。
    秦有德也清楚康承民和盧璘的師兄弟關系。
    腦袋一想,也大概猜到了康承民讓自己過來的原因。
    原本就不茍笑的臉色,更是黑了幾分。
    在秦有德看來,盧璘此舉,終究是落了下乘。
    一個前途無量的讀書人,不好好準備秋闈,卻摻和進這滿是銅臭的商賈之事,甚至不惜動用師門關系,將堂堂江南道轉(zhuǎn)運使都拉下水。
    無非是想借著康承民的勢,在這場糧價風波里,為自己撈取些好處罷了。
    因此,秦有德對盧璘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這份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自然被康承民盡收眼底。
    康承民心里暗笑,也不解釋。
    他太了解自己這位同科老友的脾氣了,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但為人最是公允,也最識貨。
    我倒要看看,你這家伙,待會怎么變臉。
    簡單的寒暄過后,三人重新在內(nèi)屋落座。
    盧璘沒有等康承民開口介紹,直接開門見山:“秦大人,這次冒昧讓師兄請您過來,其實是學生的主意?!?
    秦有德眼皮都沒抬一下,微微頷首:
    “盧案首才高八斗,前程似錦,眼下理應閉門苦讀,全力備戰(zhàn)秋闈才是?!?
    “見本官,所為何事?”
    話里話外,都是對盧璘不務正業(yè)的敲打和不滿。
    一旁的胡一刀聽得心驚肉跳,這可是銀監(jiān)司的主官,掌管著所有錢莊的命脈,盧案首怎么一上來就把人給得罪了。
    康承民見狀,笑著打斷了秦有德。
    “老秦,你這沉不住氣的毛病還是沒改?!?
    “就不能聽琢之把話說完?”
    盧璘笑了笑,也不在意秦有德的態(tài)度,繼續(xù)說道:“四大米行為何能壟斷糧價?無非是他們手握現(xiàn)糧,城中無數(shù)中小米商,在他們面前毫無議價的權力。”
    “而學生的想法,就是打破這種壟斷?!?
    “我想創(chuàng)立一種糧引,讓糧食,變成一種可以隨時隨地公開買賣的票!”
    “一石糧引,便對應著未來可以交割的一石糧食。但持有糧引的人,不必立刻運糧存糧!”
    秦有德聽得一怔,下意識地開口:“這不就是空票?”
    作為銀監(jiān)司主官,秦有德見過的騙局太多了。
    這種畫餅充饑,無中生有的空頭票據(jù),是最低級,也是最常見的騙術。
    盧璘贊許地點了點頭,完全沒聽出秦有德話里的質(zhì)疑。
    “秦大人果然通透!正是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