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高原上高地起伏、山嶺縱橫,嚴重缺乏能夠耕種糧食的平原,所以即便并不在絲綢之路的主要通道之上,但山脈以北、雷翥海這一塊狹長的低地素來為波斯王朝的戰(zhàn)略重地。
從雷翥海蒸騰起來的充沛水氣被北風吹起向南,又被高聳的厄爾布爾士山牢牢鎖住,迫使水氣在南岸低地形成大量降水,導致此地區(qū)溫暖潮濕、河流眾多、沼澤密布,無論氣候還是文化,都與波斯其他地方大異其趣。
大食覆滅波斯之后在此地囤積重兵、嚴加防御,以此地出產(chǎn)之糧食控制高原上的波斯人。
泰伯里斯坦城便位于這條狹長地帶的東部,也有來往的唐人商賈稱之為“陀拔斯單”,不少游記之中也曾記述其地勢“三面阻山,北瀕小?!薄?
坐鎮(zhèn)泰伯里斯坦城的則是穆阿維葉的堂侄、帝國第二任哈里發(fā)奧斯曼的兒子杜杜木拉。
……
身材健碩的杜杜木拉被外頭嘈雜聲音驚醒,一把推開蜷縮在懷里一絲不掛的波斯美女,操起床頭放置的大劍一躍而起,就那么赤著身子沖到門外。
“外面發(fā)生什么事?”
他有著大食人典型的外貌特征,卷發(fā)方臉、鷹鼻深目,整個人散發(fā)著虎豹一樣的剽悍氣息,且性情暴虐,仆從、部下皆畏其如虎。
此刻見其暴怒,仆從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話:“聽說是有人叫開城門,帶著一隊兵馬入城,故而引起恐慌?!?
杜杜木拉嚇了一跳:“為何不曾聞聽警訊?”
有外敵入侵自應響起警鐘,卻又為何只聞嘈雜、不聞警訊?
仆從都在城主府內(nèi),哪里知道外間發(fā)生何事?但若是回答不能讓杜杜木拉滿意勢必遭來暴虐處罰,故而體如篩糠、訥訥不敢。
正在這時,外邊有兵卒跑來:“啟稟城主,謝赫以哈里發(fā)頒發(fā)之印信叫開城門,帶兵入城?!?
“誰?”
杜杜木拉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是帝國東道使,木鹿城城主,謝赫?!?
“謝赫?”
杜杜木拉想了想才想起謝赫何許人也,卻愈發(fā)糊涂了:“他不在木鹿城老老實實搜刮錢財,跑到這里來作甚?任期到了回去大馬士革向哈里發(fā)述職嗎?”
兵卒有些慌張:“看上去不像??!所有人看上去形容狼狽、士氣低迷,好似喪家之犬一般!”
杜杜木拉有些詫異,不過既然是謝赫那就與敵襲無關,將大劍丟在一旁,轉(zhuǎn)身回去臥室讓波斯美女服侍他穿好衣裳,這才再度走出來去往前邊正堂。
等他到了正堂,謝赫已經(jīng)等候在此。
見到杜杜木拉,謝赫馬上起身,恭敬見禮:“在下見過城主!”
兩人雖然都是城主,且他還有一個“東道使”的職務,論官職是在杜杜木拉之上,可杜杜木拉乃是帝國第二任哈里發(fā)奧斯曼的兒子,其父被“先知”的女婿刺殺身亡之后,堂叔穆阿維葉率兵擊殺叛徒、執(zhí)掌帝國。
雖然再無可能登上哈里發(fā)之位,但穆阿維葉與堂兄奧斯曼感情甚篤,對杜杜木拉極為關照,寵幸不在王儲葉齊德之下。
所以兩人之間的地位差距甚大……
杜杜木拉為人桀驁,淡淡的“嗯”了一聲,大馬金刀坐在主位上上下打量謝赫一番,好奇問道:“馬上開春,冰雪消融,絲路上的生意又將興旺起來,你不在木鹿城坐鎮(zhèn)收稅,跑到這里來作甚?”
謝赫也不在意連個茶水都沒,長嘆一聲坐下來抹了一把臉,將葉齊德征伐大唐兵敗、木鹿城失陷、葉齊德失蹤之事快速說了一遍……
“怎會如此?”
杜杜木拉聽得瞠目結(jié)舌、不敢置信。
若說葉齊德征伐大唐失敗他是能夠接受且有所預見的,畢竟他一貫不大看得起那位成為王儲的堂弟,文不成武不就毫無威信可,若非叔父穆阿維葉大力栽培就是個紈绔子弟,哪里有半分帝國王儲的赫赫聲威?
可如今聽聞葉齊德不僅敗了、且全軍覆滅,甚至葉齊德本人也失蹤不見……
這就有些駭人聽聞了。
十萬哈里發(fā)精銳嫡系、將近十萬各族聯(lián)軍,就算打不勝又怎會全軍覆滅?
哪怕是二十萬只羊羔子也不可能被唐軍一舉殲滅……
謝赫垂頭喪氣:“可事實就是如此,王子敗逃至木鹿城,我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助其收攏潰兵、整編部隊,意欲反攻碎葉鎮(zhèn)轉(zhuǎn)敗為勝,孰料連木鹿城都丟了,多年積蓄被唐軍用王子之性命勒索一空,最后連王子都不見了……”
說到此處,已是眼淚汪汪。
他自悠閑自在的做著木鹿城主,每日里收稅收得手抽筋,何等快活愜意?
你葉齊德攻打大唐與我何干?
結(jié)果卻連累我陷城失地、多年積蓄一朝散盡,猶如喪家之犬一般奔波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