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審判。
千里之外,邊鎮(zhèn)高坡。
寒風(fēng)割面,戰(zhàn)旗獵獵。
徐謙立于山巔,披著一件舊斗篷,遙望南方天際那片赤紅火海。
火光映在他臉上,明滅不定,像地獄的燈。
他沒笑。
也沒有歡呼。
只是靜靜地看著,仿佛在看一場遲來了三年的葬禮。
云璃悄然走近,黑紗在風(fēng)中輕揚(yáng):“三處火點(diǎn)全部引爆,武庫覆滅,九邊倒戈。南門一把火,燒了皇帝的家。”
徐謙輕輕“嗯”了一聲,嗓音沙啞。
另一邊,風(fēng)更大了。
火,還在燒。
子時(shí)已過,邊鎮(zhèn)高坡上的風(fēng)愈發(fā)凜冽,吹得徐謙斗篷獵獵作響。
他佇立如石像,目光死死釘在南方那片翻滾的赤焰之上,似要將整座京城燒穿。
火光明滅之間,是三年前那個(gè)跪在金殿上被剝?nèi)ス倥鄣男焓纵o,也是如今踏著尸骨走來的洪字旗統(tǒng)帥。
突然,腦中轟然炸裂!
嗡——!
國運(yùn)模擬器最后一次閃現(xiàn),血線圖譜如天網(wǎng)鋪展,橫貫意識深處。
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預(yù)兆,而是清晰到令人窒息的真相:南門守將李崇義,名字被一道猩紅絲線死死纏住,另一端直連宮中劉瑾。
標(biāo)注浮現(xiàn)——“貪墨三年,可脅”。
更詭異的是,圖譜邊緣浮出八字讖語,灼目如烙:
“火起南門,門開于貪?!?
徐謙喉頭一甜,一口血噴在胸前衣襟,卻笑了。
笑得癲狂,笑得陰冷,笑得像從地獄爬出來的孤魂。
“好啊……”他抹去嘴角血跡,“原來你家狗門,早被自己的屎糊住了?!?
他緩緩轉(zhuǎn)身,寒風(fēng)卷起殘血,在空中劃出一道暗紅弧線。
云璃立于三步之外,黑紗輕顫,眸光如刃,已知他心中所決。
“傳令柳鶯兒?!毙熘t開口,語氣平靜得可怕,“南門守將李崇義,最愛吃驢肉火燒。給他送十車‘特供’,肉要嫩,火燒要酥,油要香——但刀,得夾在餡里。”
云璃眸光微閃,低聲道:“十車?未免太顯眼。”
“就是要顯眼?!毙熘t冷笑,“貪鬼見便宜,才不會想深。他吃一口,是香;吃十口,是命。我要他一邊啃著肉,一邊把刀吞進(jìn)肚里。”
三日后,南門城樓。
晨霧未散,守軍懶散倚墻。
李崇義坐在火盆旁,啃著剛送來的驢肉火燒,滿嘴流油,瞇眼喟嘆:“還是邊鎮(zhèn)的煙火氣地道。”連吃三四個(gè),忽覺腹中絞痛,冷汗瞬間浸透里衣。
“將軍?您怎么了?”親兵驚問。
話音未落,十輛運(yùn)糧車突停城門口,車板驟然掀開——肉餡中寒光暴起,數(shù)十把短刃赫然藏匿!
下一瞬,血影破車而出!
柳鶯兒一襲紅衣赤足,如鬼魅般掠入人群。
她手中彎刀劃出一道凄美弧線,李崇義頭顱沖天而起,雙目圓睜,嘴里還叼著半塊火燒。
“開門!”云璃冷聲下令,手中調(diào)令一展,“圣旨到——洪字旗代天巡狩,入京清君側(cè)!”
守軍尚未反應(yīng),百名洪字死士已換上禁軍甲胄,持械控門。
鐵鏈絞動(dòng),沉重的南門轟然洞開!
遠(yuǎn)處,地平線震顫。
刀兒立于先鋒陣前,猛然揮動(dòng)洪字大旗——三萬鐵甲如黑潮奔涌,馬蹄踏碎晨霜,殺向京畿腹地!
戰(zhàn)車上,徐謙緩緩起身,披上那件三年前被當(dāng)眾焚毀的李元楷青衫,手中斷刀輕撫刀鋒。
火光映在他眼中,燃盡了最后一絲猶豫。
“三年前,他們說我貪污百萬……”他低聲喃喃,唇角揚(yáng)起譏誚弧度,“今天,我來收利息了。”
風(fēng)起,一枚洪字銅錢從他指間飛旋而出,掠過城門,如冥幣入陽世,無聲墜入黑暗深處。
而在千里之外的邊鎮(zhèn),拂曉前最深的夜里,迎賓館外黃土已鋪就,寂靜得如同墳場。
三十口石灰甕靜靜排列,甕中頭顱面目青黑,眼眶凹陷,嘴角扭曲,似死前曾目睹極怖之景。
徐謙緩步而來,親手將每一甕擺成弧形,宛如祭壇。
他蹲下,指尖輕撫甕沿,低語如風(fēng):
“你們的債,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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