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事房奉命操辦,三日出殯,百里哭喪,紙錢鋪道,冤魂引路。劉公一生操勞國事,今雖暴斃,魂歸天庭,當(dāng)享極哀之禮。”
云璃抬眸:“你要在京城辦一場國葬?”
“不?!毙熘t將令符拍入刀兒手中,“我要讓全城百姓,都來給他送葬——哪怕他還沒死?!?
……
夜,如墨潑灑,京城沉入死寂。
十三座城門在黑暗中矗立。
可就在這萬籟俱寂之際,一道道黑影如鬼魅般自城外攀上城墻,動作迅捷,身法詭譎。
他們背負(fù)畫卷,手持漿糊刷,貼畫于城門正中,轉(zhuǎn)身即隱入夜色,不留一絲痕跡。
當(dāng)?shù)谝豢|風(fēng)卷過城頭,巨幅畫像已在月下猙獰展開——
劉瑾身披明黃龍袍,腳踩萬千百姓頭顱,口中咀嚼嬰兒,雙目赤紅似血,唇角滴落的不是涎水,而是黑紫的人血。
畫風(fēng)粗糲卻極盡沖擊,每一筆都像刀刻進(jìn)人心。
下方血書,筆走龍蛇,力透紙背:
“食民骨髓,竊國為王。此獠不死,大梁必亡?!?
消息如野火燎原,一個時辰內(nèi)燒遍九坊百巷。
茶樓酒肆,街頭巷尾,百姓噤聲低語:“徐相公回來了……他在邊鎮(zhèn)稱王了,要回來清算舊賬?!庇腥祟澛晢枺骸靶煜嗾娓覄铀径Y監(jiān)?”答者冷笑:“你沒看見那鐘?——三十六響,一聲不多,一聲不少,正是當(dāng)年他執(zhí)掌內(nèi)閣時,早朝的鐘數(shù)!”
鐘鼓樓上的老更夫被人發(fā)現(xiàn)吊死在梁上,脖頸纏著白綾,手里卻攥著一枚銅錢——洪閑錢,錢文暗記:“丙戌換鑰,天命在野”。
宮中,劉瑾摔碎了那盞御賜青瓷,咆哮如獸:“查!給我掘地三尺,把那些潑皮賤民全吊上城墻曬干!”他雙目充血,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他知道,這不是造謠,這是宣戰(zhàn)。
是徐謙隔著千里,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還笑著問他:“疼不疼?”
可他不知道的是,每一張畫像背后,都藏著一枚洪閑錢。
那不是紀(jì)念,是種子——是徐謙埋下的火種,只待風(fēng)起,便可焚盡京畿。
邊鎮(zhèn),洪字旗主營校場。
寒風(fēng)獵獵,卷起戰(zhàn)旗如血。
十萬流民跪伏于地,三千鐵甲列陣如林,刀鋒映月,殺氣沖霄。
徐謙立于高臺之上,身形清瘦,卻如山岳般壓住全場。
他手中捧著兩條物事——一條油污破舊的圍裙,一只焦黑殘缺的手。
“啊福,為我姐守墳三十年,凍死在雪夜里,手里還攥著半塊黑饃?!毙熘t聲音低啞,卻字字如釘,“趙伯,為我鑄反禁軍符印,十指被毒火燒毀,連碗都端不起。他們沒上過史書,沒封過官爵——可你們告訴我,誰才是這大梁的脊梁?!”
無人應(yīng)答,唯有風(fēng)聲嗚咽。
徐謙猛然將圍裙投入火盆。
火焰騰地竄起,燒亮了他眼底的狠戾。
“今日,我不為稱帝,不為封侯?!彼鲱^,聲音撕裂夜空,“我只為告訴天下——誰若再敢踩我洪字旗一頭,我就讓他,死得比他人還慘!”
話音落,戰(zhàn)鼓雷動,十萬流民齊吼:“斬奸!斬奸!斬奸!”
聲浪如潮,震得遠(yuǎn)處山巒都在顫抖。
云璃立于高臺側(cè)翼,黑紗輕揚(yáng),手中悄然展開一幅新圖——京畿糧倉布防圖。
紅線縱橫,標(biāo)注清晰,其中三處要害,已被朱筆圈死。
她眸光冷冽,正欲收圖,忽覺掌心一燙。
一片焦黑紙角隨風(fēng)飄入她手中。
可就在這殘片之上,竟浮現(xiàn)血線圖譜,正是徐謙通過國運(yùn)模擬器所顯的未來軌跡。
而這一次,圖譜邊緣多出一行新字,猩紅如血:
“云璃,且記,宮門三更,火起于南?!?
她瞳孔微縮,抬眼望向南方夜空——
京南方向,烏云低垂,不見星月。
風(fēng)中,似有硫磺之味,悄然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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