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謙坐-->>于主位,手中展開剛送達(dá)的密報。
字跡雖潦草,卻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他看著看著,忽然嗤笑出聲。
“有意思?!彼?,“劉瑾啊劉瑾,你千算萬算,可曾算到,有人正拿著你的私密,一條條往外抖?”
帳外風(fēng)起,卷起大旗一角,洪字如血,獵獵作響。
而密報末尾,隱約可見一行小字——
“欽差李元楷,實為劉瑾私生子……”邊鎮(zhèn)軍帳,燭火如豆,映著徐謙側(cè)臉。
他指甲摩著密報邊緣,那行小字“欽差李元楷,實為劉瑾私生子”在他腦中炸開一道驚雷,卻未顯于色,只嘴角一扯,笑得陰冷。
“私生子?”他低語“怪不得那狗東西臨死前眼神不對——不是怕死,是怕真相曝尸荒野?!?
云璃立于帳角,黑紗垂落,眸光卻銳如鷹隼。
她將一卷羊皮圖緩緩?fù)浦涟干?,墨線勾勒出京中十三處“白事房”據(jù)點(diǎn),紅點(diǎn)標(biāo)記處,皆是劉瑾豢養(yǎng)影奴、調(diào)換身份的暗巢。
“十三影官,皆以死嬰替活人?!彼Z調(diào)平靜,卻字字滲寒,“我們的人已潛入西山白事房,假作焚尸雜役,三日內(nèi)便可掌控名錄冊?!?
徐謙盯著那圖,忽然笑了,笑得肆意猖狂,好似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好啊?!彼偷仄鹕?,大氅翻卷如血浪,“既然他劉瑾靠死人換活命,那我就送他一場——真真正正的白事!”
他提筆蘸墨,筆鋒如刀,在素帛上狂書五字:劉瑾?dú)浱熹洝?
字成剎那,墨跡未干,已有親衛(wèi)疾步入帳,領(lǐng)命而去。
刻版、印制、密傳……一夜之間,千張檄文將如毒蛾撲火,飛入京城千家萬戶。
“我要讓六部衙前的百姓,一邊看畫皮匠人繪的‘飲血羹’圖,一邊念著‘劉瑾?dú)浱熹洝?,笑出眼淚來?!毙熘t冷笑,“讓他活著,卻先被萬人披麻戴孝!”
三更天,灶房深處,火光微弱。
老廚子佝僂著背,一勺一勺攪著藥罐,湯汁苦澀,是他為徐謙熬了三年的安神湯。
忽然,窗欞一晃,黑影掠過,快得如同幻覺。
他不動,不叫,只低頭繼續(xù)攪藥,渾濁眼底卻翻起驚濤。
待四下再寂,他悄然掀開藥罐底——一封密信赫然壓在陶縫之間,火漆未封,只一行字:劉公親啟,邊鎮(zhèn)細(xì)作已伏。
阿福手一抖,藥勺落地。
他認(rèn)得這字跡,是當(dāng)年內(nèi)閣里專送密匣的小黃門。
而“邊鎮(zhèn)細(xì)作已伏”六字,如刀剜心——他們要燒糧道,斷洪字旗的命脈!
他顫抖著將信投入灶火,火焰“轟”地騰起,映亮他滿臉溝壑。
那一瞬,他仿佛又看見十年前的紫宸殿,徐謙站在丹墀之上,一句“阿廚,這碗湯,比御膳還暖”,讓他這個卑微膳夫,記了一輩子。
翌日清晨,刀兒巡營至柴房,忽見人影懸于梁上。
老廚子,吊死了。
脖頸青紫,腳邊散落柴薪,手中卻死死攥著半塊焦炭,炭上歪斜刻著幾個字——
徐相公……快走……他們要燒糧道。
徐謙趕到時,風(fēng)正打旋。
他緩緩跪下,伸手撫過他冰冷的臉,良久,忽然仰頭大笑,笑聲撕裂晨霧,驚起天空群鴉。
“老伯……”他聲音沙啞,卻帶著近乎殘忍的溫柔,“你一輩子低頭做飯,連頭都不敢抬,臨了,卻給我端上最后一道菜?!?
他解下他那條油污破舊的圍裙,輕輕裹住那半塊炭,像收殮遺骨。
“這道菜,我記下了。”他站起身,眼神已成寒鐵,“用劉瑾的骨,燉他的皮,再灑一把他兒子的血,——正好祭旗?!?
當(dāng)夜,邊鎮(zhèn)糧道全線轉(zhuǎn)移,三十萬石軍糧悄然北運(yùn)。
而徐謙親書一道密令,交予云璃:
“讓‘白事房’的棺材,準(zhǔn)時抬進(jìn)京城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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