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不孝?”她聲音不大,卻如一把鈍刀緩緩割開死寂的靈堂,“可你呢?徐謙——你讓她死后還為你打仗!你讓她牌位立在萬人之上,香火供奉如神明,可你……可你從不曾為她燒過一炷真香!”
她嘶吼出最后一句,脖頸青筋暴起,淚水混著煙灰滑落:“你才是最不敢面對她的人!你怕的不是我僭越,是你自己心里那個空蕩蕩的名字!”
火光將她的影子拉得極長,扭曲地投在焦黑的梁柱上,如一尊被烈焰吞噬的祭品。
她說完,不再掙扎,任由影衛(wèi)拖入夜色。
紅影輕閃,柳鶯兒躍上殘檐,銀鈴一響,人已不見蹤影。
徐謙立在原地,玄袍獵獵,臉上笑意早已褪去,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低頭,看著腳下余燼中一塊未燃盡的牌位殘角,上面“元娘”二字只剩半撇一捺,大抵是被命運硬生生剜去。
他沒動,也沒答。
可心口卻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不是愧疚——他從不愧對任何人,包括死去的元娘。
他是梟雄,不是書生,情感于他,是棋盤上的誘餌,是權謀的掩護,是亂世中唯一能騙過天機的迷霧。
可此刻,那迷霧里竟?jié)B進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裂痕。
他緩緩蹲下,指尖捻起那半塊焦木,輕輕拂去灰塵,收進袖中。
“統(tǒng)帥?!?
云璃不知何時已至身側,黑紗在風中微揚,聲音冷靜如霜,“她的話,是瘋,也是刀。但最可怕的,是她有一部分……說對了?!?
徐謙冷笑:“她對了又如何?我本就沒打算當個好丈夫、好情人、好君子。我要的是天下——”
“一個連死人都能為我戰(zhàn)、為我死、為我立威的天下?!?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滿目瘡痍的靈堂,火已熄,只?;摇?
“她想替身成神?可笑。真正的神,從來不需要活著。”
云璃沉默片刻,低聲道:“柳鶯兒問,洛氏……殺嗎?”
徐謙負手而立,望著北方夜空,星河冷冽。
“殺?”他輕笑,嗓音低啞,“留著。瘋子最有用——她能讓所有人記住,誰敢動我的過去,誰就變成下一個她?!?
他頓了頓,眼中掠過一絲幽光:“而且……她的‘遺詔’雖假,卻提醒了我一件事——人心,最怕的不是謊,是執(zhí)念。她執(zhí)于愛,我執(zhí)于權,而天下人……執(zhí)于一個‘真’字?!?
所以他不殺她。
他要她活著,瘋著,哭著,在西廂幽閉中日日回想今日之辱。
讓她成為一面鏡子,照出所有妄圖窺探他內心之人的下場。
夜更深了。
殘風卷著灰燼,在祠堂廢墟間盤旋飛舞,像一場無聲的雪,落在北方。
忽然——
袖中一震。
徐謙眼神驟凝。
國運模擬器無聲激活,一道金紋在識海炸開:
預警:?日后,北狄寒鳩死于內亂,權力更迭,草原分裂,國運值+200,反噬僅指尖微麻
他摩挲著袖中那支舊簪——元娘生前最愛的白玉梅花簪,冰涼如骨。
“你看見了嗎?”他低聲呢喃,不知是對亡妻,還是對這天地,“我演的太平,連老天都信了?!?
風起,灰燼騰空,如雪北舞。
帳外,柳鶯兒悄然現(xiàn)身,紅衣赤足:“統(tǒng)帥,西線斥候來報,白骨原邊緣……發(fā)現(xiàn)異動?!?
徐謙緩緩抬頭,眸光如刀。
下一瞬,又一道猩紅預警,無聲浮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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