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未歇,義營深處卻已燃起一豆孤燈。
徐謙坐在案前,看著指尖那枚從京城帶出的玉扳指,如今早已磨得發(fā)白。
橘子皮在他手中剝落,香氣微苦。
“可這不正是這亂世的味道么?!?
他一口咬下果肉,酸得瞇起眼,卻笑得舒展。
“這世道,不就是越苦的東西,越要笑著咽下去?”
柳鶯兒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帳門口,紅衣如血,赤足踩在積雪上竟不留痕。
她單膝跪地,頭也不抬:“主上召我?”
“蟲群即將過冀州。”徐謙吐出一粒籽,精準落入火盆,噼啪一聲炸開
“江南漕糧正往幽州調運,七條官道,我要它們斷得干干凈凈?!?
柳鶯兒抬眸,眸光如刀:“暗刃十二騎已備,但若朝廷派兵護糧呢?”
徐謙笑了,剝下最后一瓣橘子,慢條斯理塞進嘴里,汁水在唇齒間爆開。
他斜眼看著她,像看一只即將撲向獵物的狐貍:“那就讓他們親眼看看——兵來了,糧也沒了。”
他站起身,踱至地圖前,指尖劃過冀州咽喉要道:“只劫糧車,不留活口。但每輛車上,都要插上‘洪字旗’?!?
“你要他們認你為災中之主?”云璃的聲音從帳外飄入,黑紗覆面,身形如影。
她站在燈影邊緣,目光冷冽,“百姓已稱你一聲‘洪閑老爺’,如今再借天災立威,是要把災禍變成你的王座?”
“王?”
徐謙嗤笑一聲,將橘子皮揉成一團,隨手擲入火中,“我胃口還沒大到那般地步?!?
他轉身,直視云璃:“我只是在告訴所有人——朝廷救不了你們的時候,是誰把米送進了鍋里。他們信蟲子繞道,還是信我?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會為了那一口飯,把刀遞到我手里?!?
云璃沉默片刻,忽而冷笑:“那你有沒有想過,當你成了唯一的指望,他們就不會再問你是誰,只會在你倒下時,把你踩進泥里?”
“所以,”徐謙淡淡道,“我才不會倒?!?
話音未落,袖中再震。
預警:天災擴散,波及三省二十六縣
國運值+120
反噬:左臂劇痛,持續(xù)三息
他猛地攥住左臂,額角滲出冷汗,牙關緊咬,硬生生將一聲悶哼咽了回去。
火光映著他扭曲的輪廓,像一頭在暗處蟄伏的猛獸。
柳鶯兒見此,下意識上前一步,卻被徐謙抬手制止。
“沒事?!彼丝跉?,抹去額汗,竟又笑了
“蟲子越多,我的價碼就越重?!?
不久后,天色驟暗。
蟲群自南而來,遮天蔽日,如烏云壓境。
所過之處,禾苗盡毀,田地成荒。
百姓哭嚎震野,官府束手無策。
而就在此時,江南漕運接連遇襲——七條官道,無一幸免。
糧車焚毀,押運官兵盡數被殺,唯有一面面“洪”字黑旗插在焦土之上,迎風獵獵。
京中震動。
奏報如雪片飛入紫宸殿,皆:“洪閑義營所過,蝗不落田。”
更有流民跪于城外,高呼“洪閑老爺顯圣,驅蟲護糧”,甚至有老農焚香禱告,稱夜夢一黑袍男子執(zhí)旗立于云端,蟲群繞行三百里。
劉瑾拍案怒起,抽出佩劍斬斷案角:“徐謙!我要把你千刀萬剮,懸首城門!”
可話音未落,邊關八百里加急突至——北狄集結十萬鐵騎,陳兵塞外,戰(zhàn)鼓已響。
朝堂嘩然,主戰(zhàn)主和之聲再起,剿徐之議,暫被擱置。
而與此同時,碑林之中,趙文炳已守棺三日。
期間未食葷腥,未脫孝衣,雪覆肩頭,人如枯木。
他死死抱著那口棺槨,口中喃喃:“兄長清正,豈容奸佞開棺曝骨……徐謙,你不得好死……”
話未說完,眼前一黑,終于力竭昏倒。
再醒來時,已在徐謙帳中。
爐火正旺,一碗熱粥擱在案上,霧氣裊裊。
他掙扎欲起,卻只覺身體疲軟。
徐謙蹲在一旁,手里又剝著一個橘子,笑得像個市井混混:“知道為什么百姓搶著守你哥的棺嗎?”
趙文炳閉目不語,臉色慘白如紙。
“因為你哥藏的那三千石糧,本該賑災?!?
徐謙語氣輕慢“他沒發(fā),我發(fā)了。他守規(guī)矩,我破規(guī)矩。百姓不記得誰忠誰奸,只記得誰給了他們活路?!?
他忽然湊近,聲音壓得極低:“你恨我,是因為我沒按你的禮法活??赡阌袥]有想過——你哥自己,-->>早就把這禮法,當柴火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