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說越來勁,唾沫橫飛:
“以前以為她是個沒爹沒娘的野草,我們心善,就當(dāng)積德了!可誰知道啊,她命里還藏著金鳳凰呢?有你這么個當(dāng)大官的親姑姑!現(xiàn)在好了,她認(rèn)祖歸宗了,攀上高枝兒了,聽說還在外頭當(dāng)什么設(shè)計師,風(fēng)光的很!給村里娃子撒的糖都是稀罕貨!怎么著?我們老許家十幾年的米面糧油,就喂了狗了?這養(yǎng)育之恩,她周柒柒不報,你這當(dāng)姑姑的,就得替她報!”
她伸出粗糙的手指頭,比劃著:
“我們也不多要!十三年,一年算一百塊,一千三百塊!一分都不能少!這錢,天經(jīng)地義!”
雷玉華還從來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氣得胸口起伏-->>,剛想叉腰開罵,李桂香那尖利的聲音又壓了過來,手指頭差點戳到雷玉華臉上:
“你個小丫頭片子邊兒去!這兒沒你插嘴的份兒!老娘話還沒說完呢!”
她喘了口氣,眼神貪婪地掃過周淑華和屋里,仿佛那錢已經(jīng)堆在眼前:
“還有!周柒柒那丫頭,打小就是給我們家樹兒預(yù)備的媳婦兒!童養(yǎng)媳!全村都知道!結(jié)果呢?她倒好,沒人說媒,沒三書六禮,自己個兒就跟野就跟沈淮川跑了!這算怎么回事?當(dāng)我們老許家是死的?”
李桂香腰板挺得更直了,仿佛自己就是那苦主:
“沈淮川娶了我們家定下的媳婦兒,這彩禮錢,必須得補(bǔ)上!城里頭講究‘三轉(zhuǎn)一響’,我們鄉(xiāng)下人實在,也不挑那些虛的!縫紉機(jī)、自行車、手表、收音機(jī),統(tǒng)統(tǒng)折成現(xiàn)錢!算你七百塊!總共兩千塊!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說到兩千塊,她眼睛都在放光。
許老蔫縮在婆娘身后,聽到“兩千塊”的數(shù)字,眼睛也放光了,想著有了兩千塊,他能把兒子弄出來,一家子吃香喝辣,他也跟著點頭道。
“沒錯!兩千塊錢!一分錢都不能少!”
周淑華氣得渾身發(fā)抖,
“你你好!好得很!李桂香!許老蔫!你們你們”
李桂香那副“有理走遍天下”的無賴相,徹底把周淑華給噎住了。
她這輩子都還從來沒見過這么無理取鬧的場景,也不知道該怎么樣給對方還回去。
昨天那兩句“放屁”已經(jīng)是她幾十年人生里,說過的最重的臟話了。
她直直指著李桂香的臉,哆哆嗦嗦地說道:
“我我不跟你這種潑婦歪纏!我這就去鎮(zhèn)上!去公安局!告你們!告你們虐待兒童!全村老少爺們兒都是證人!到時候,是你們賠錢給我侄女!是你們該蹲大獄!”
“告?去?。≌l怕誰!”
聽了這話,李桂香非但沒被嚇住,反而把腰叉得更高了,一副自己有理的潑婦樣兒,
“我李桂香行得正坐得端!實打?qū)嶐B(yǎng)了周柒柒十幾年!她吃的是我許家的糧,穿的是我許家的衣!她就是我們許家的人!打她?罵她?那是管教!棍棒底下出孝子,嚴(yán)師出高徒!”
她越說越起勁兒,甚至自己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道理了,繼續(xù)說道,
“要不是我老許家這么‘用心良苦’地管教,她能長成現(xiàn)在這副水靈靈有出息的模樣?做夢去吧!她能認(rèn)識你這當(dāng)大官的親姑姑?早不知道爛在哪個山溝溝里了!”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占理,一臉得意地看著周淑華,滿臉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告破天去!當(dāng)初是水生兩口子,親口把這丫頭片子塞給我們的!白紙黑字紅手印!他們只說了‘托付’,可沒說我們老許家該怎么‘養(yǎng)’!我們老許家祖祖輩輩就是這么養(yǎng)孩子的!粗糧糊口,棍棒教人!天經(jīng)地義!輪得到你這八竿子才打著的姑姑來指手畫腳?你管得著嗎你!”
這一套歪理邪說停下來,周淑華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整個人晃了晃,差點站不穩(wěn),全靠雷政委,在她身后扶了一把。
她趁機(jī)扭過頭,把臉埋在雷政委的肩膀上,心痛得不得了:
“老雷。你聽聽,你聽聽??!建邦我那苦命的弟弟,他這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臨了臨了,怎么就怎么就瞎了眼,把柒柒托付給這么一對豺狼心腸、沒臉沒皮的東西!造孽真是天大的造孽??!”
雷政委臉色難看得不得了,攬住妻子的身體,目光冷冷掃過院門口那兩張令人作嘔的嘴臉,心里也充滿了怒火。
但他也是有修養(yǎng)的,從來都不愛與人爭辯,竟然一時也不能拿這兩個人怎么辦。
不得不說,她們說的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實話。
畢竟是水生兩口子親手把柒柒交到她們手上的,要怎么教育,就是人家的家事了。
親生娃娃還有養(yǎng)死的呢,養(yǎng)女就更不在話下了。
院子里一時成了李桂香的天下,雷家人愣是拿這倆人沒辦法。
就在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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