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
林燼眼瞼都未抬,隨口應道。
不過片刻。
岳濤便身著整齊的官服,步伐沉穩(wěn)地行至階下,恭敬伏地:“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林燼隨意一揮手,問道:“岳愛卿此時前來,所為何事?”
岳濤謝恩后卻并未起身,反而從袖中鄭重取出一本厚得能當磚頭的奏折,高高舉起:
“陛下,年關將至,禮部已依照祖制,擬妥新春正旦所有慶典儀注流程,恭請陛下御覽。”
林燼這才恍然。
不知不覺,竟只剩下半個月就要過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侍立一旁的海公公上前,接過那沉甸甸的奏折,恭敬呈到林燼面前。
林燼隨手翻開,只瞥了一眼,便覺得眼皮狂跳。
奏折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詳細羅列著從臘月二十四到正月十五的每一項活動:
祭灶、掃塵、祫祭、守歲、元旦大朝賀、各地進表、賜宴、觀燈……
單單是“元旦大朝賀”這一項,底下就細分出幾十個步驟。
從幾更起床、穿戴何種冠服、行經(jīng)哪條御道、何時開口、說何套話,皆規(guī)定得死死的。
“臥槽!過個年比帶兵打仗還累?”
他強忍著將這冊子直接扔出去的沖動,“啪”地合上奏折,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口吻里充滿了無語:
“岳愛卿?!?
“臣在?!痹罎B忙俯身。
“這過年……非得搞得這般復雜么?”
林燼指著那本厚冊子:“朕光是看著都眼暈,從早到晚,不是磕頭就是行禮,再不然就是聽贊禮官念經(jīng),怕是連口熱乎飯都趕不上吃吧?”
岳濤明顯一愣,顯然沒料到皇帝會這么發(fā)問。
但他立刻面色一正,肅然回道:
“回陛下,此乃祖宗定下的法度,為的是彰顯天子威儀,教化萬民,關乎國體尊嚴,絲毫輕慢不得。臣等循舊例而行,已是刪繁就簡?!?
林燼一聽“刪繁就簡”四個字,差點沒氣笑!
他直接抓起朱筆,在那本厚厚的儀注上嘩嘩劃拉起來。
“祖宗法度,朕自然敬重。但法度之外,亦需體察人情?!?
“這么著,朕說幾條,你記下。”
“第一,所有典禮,能合并的一律合并,能縮短時間的堅決縮短!尤其是元旦大朝,核心環(huán)節(jié)走完即可,那些繁文縟節(jié),能省則??!”
岳濤臉色一白:“陛下,這……這恐怕……”
林燼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繼續(xù)道:
“第二,年賞給朕加厚!特別是戍邊將士和京城底層小吏的賞賜,翻倍!去告訴戶部,誰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伸手克扣,朕就剁了他的爪子!”
“第三,也是最要緊的!”
林燼視線如炬,緊緊盯著岳濤,語氣斬釘截鐵:
“正月十五之前,在宮門外的廣場上,給朕搭起連綿十里的粥棚!”
“朕要讓京城的百姓,無論貧富貴賤,在這個年節(jié)里,人人都能喝上一碗熱粥,吃上一口肉!這,比朕在宮里看一萬盞花燈、聽一萬句頌圣強得多!”
岳濤徹底驚呆了,嗓音都帶著顫:“陛下!典禮規(guī)制關乎天家體面啊!如此簡化,恐惹天下非議!”
“且于宮外施粥雖是仁政,但與年節(jié)儀典混為一談,于禮不合,于制不符啊陛下!”
“啪——!”
林燼猛地將奏折摔在御案之上,周身驟然爆發(fā)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強大威壓!
“岳愛卿!”
“你倒是給朕說說,是這些冰冷刻板的排場面子重要,還是讓將士歸心、讓百姓真心感念的里子重要?!”
“朕意已決,就按朕說的辦!”
“禮部若覺得‘于禮不合’,那就給朕創(chuàng)出一套‘新禮’來!傳話下去,這個年,朕要的是舉國上下同享‘喜慶’和‘實惠’,不是關起門來‘折騰’自己人,讓外人看‘受罪’!”
岳濤被皇帝這番劈頭蓋臉的“雷霆之語”和那不容置疑的磅礴氣場徹底鎮(zhèn)住。
他張了張嘴,最終將滿腹的勸諫之詞生生咽了回去,頹然俯身,長嘆一聲:
“臣……遵旨?!?
望著岳濤有些踉蹌離去的背影,林燼緩緩靠向龍椅背,手指無意識地輕敲著扶手,唇角勾起一抹細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