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機已至……當年之……必將實現(xiàn)!
這短短的一句話,像是一道道滅世神雷,在他的神魂深處瘋狂炸響!
他想起了宗門最古老的典籍中,關(guān)于那位老祖與天機老人之間的一段禁忌記載!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他因為被打落境界而產(chǎn)生的頹喪與不甘。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甚至顧不上去穩(wěn)固自己那搖搖欲墜的境界。
他燃燒起殘存的神力,化作一道流光,以一種近乎自殘的方式,瘋狂地朝著神道宗的方向疾馳而去!
……
神道宗。
坐落于鴻蒙世界一方名為“神隕”的大界域-->>之中。
宗門氣象萬千,仙山懸浮,神光繚繞,無數(shù)弟子往來穿梭,一派頂尖大宗的繁榮景象。
然而,云山的身影,卻沒有在任何一處仙山停留。
他像一道看不見的幽魂,直接穿透了層層疊疊的護山大陣,徑直沖向了神道宗最深處,一處連宗主都無權(quán)踏足的禁地。
那是一片獨立于神隕界域之外的,維度極深的空間。
剛一進入,一股恢弘、浩大、古老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下方,是連綿不絕的玉宇瓊樓,金闕銀宮,每一座建筑都散發(fā)著濃郁的大道氣息,其奢華與宏偉,遠勝外界神道宗百倍。
而在這片建筑群落的最中央,矗立著一座最為高大,也最為古樸的青銅神殿。
那神殿之上,沒有牌匾,只有兩個以最本源的大道法則烙印而成的古字。
天道!
若是何清宴在此,必然會駭然發(fā)現(xiàn),此地的布局,這座神殿的樣式,竟然與她記憶中,早已化為廢墟的天道宗舊址,一模一樣!
云山踉踉蹌蹌地落在那座名為“天道”的神殿之前,他整理了一下儀容,收斂起所有的慌亂與狼狽,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罪人云山,求見老祖!”
轟隆——
沉重的殿門,無聲地向內(nèi)開啟。
云山不敢抬頭,以跪行之姿,緩緩爬進了那片深邃的大殿之中。
大殿之內(nèi),空曠無比,只有最中心的位置,漂浮著一座混沌道臺。
一名身影,正盤坐于道臺之上,周身繚繞著無窮的混沌之氣,看不清面容,也感知不到任何氣息,仿佛與整片空間都融為了一體。
“何事驚慌?”
一道平淡的聲音響起,那聲音不辨男女,不含情感,卻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
云山匍匐在地,將頭深深埋下,用最快的語速,將萬隕之墟發(fā)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
當他說到自己被天機老人一招打落永恒境界時,道臺上的身影,沒有半分波動。
可當他將天機老人最后留下的那句話,一字不差地復(fù)述出來時。
“時機已至,當年老夫所留之,必將實現(xiàn)!”
嗡——
整個大殿,猛然一顫!
那盤坐于混沌道臺之上的身影,那仿佛萬古不移的身軀,竟是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周遭那無窮無盡的混沌之氣,也在這一刻,瘋狂地翻涌、咆哮起來,顯露出其主人內(nèi)心那極度的不平靜!
空間通道的盡頭,并非任何一片熟悉的星域。
當眾人隨著天機老人一步踏出,眼前的景象讓孫悟空都忍不住抓了抓猴毛,滿臉的驚奇。
沒有星辰,沒有混沌,沒有虛空。
入目所及,是一片由無窮無盡的光流與符文構(gòu)成的奇妙世界。
這些光流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種純粹信息的具象化顯現(xiàn),它們以一種超越了思維的速度,在虛空中交織、碰撞、重組,每一次閃爍,都仿佛代表著一個世界的生滅,一個紀元的演替。
“這……這是什么鬼地方?”孫悟空將渾天一氣棍扛在肩上,左顧右盼,他那能夠看破虛妄的火眼金睛,在此地竟是有些暈眩。
他看不穿。
這里的一切,都仿佛是由最底層的“理”直接構(gòu)筑而成,沒有實體,卻又真實不虛。
“歡迎來到天機維度。”
陸九關(guān)的聲音帶著幾分虛弱,但更多的是一種回家的熟稔與……嫌棄。
他被何清宴攙扶著,看著四周飛速流轉(zhuǎn)的數(shù)據(jù)洪流,撇了撇嘴。
“一個完全獨立于鴻蒙世界之外的旮旯,時間、空間、因果、命運,在這里都只是可以被隨意修改的參數(shù)罷了?!?
眾人跟隨著天機老人的腳步,行走在這片光怪陸離的維度之中。
很快,他們便看到了這個維度的“居民”。
那是一個個盤膝坐于信息洪流中的身影,男女老少皆有,但無一例外,他們?nèi)茧p目緊閉,面無表情,仿佛已經(jīng)化作了沒有生命的雕塑。
可是在他們的身上,卻有億萬道比發(fā)絲更纖細的光線延伸而出,連接著四面八方的數(shù)據(jù)洪流。
他們的神魂,似乎已經(jīng)與這整個維度融為了一體,正在進行著某種凡人無法理解的恐怖推演。
天機老人一行人從他們身邊走過,甚至其中一個身影的衣角被孫悟空不小心蹭到,對方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guān)。
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計算著,推演著,存在于一種近乎于“道”的狀態(tài)。
“一群瘋子?!标懢抨P(guān)小聲嘀咕了一句。
“俺老孫看他們,倒像是變成了一塊塊石頭?!睂O悟空好奇地湊近一個老者,瞅了半天。
“石頭都比他們有意思?!标懢抨P(guān)翻了個白眼:
“你跟石頭說話,它好歹還有個回音呢。你跟這幫家伙說上一萬年,他們都不會搭理你一句。我就是受不了這個,才跑出去的,天天對著這幫木頭疙瘩,人都要傻了?!?
何清宴聽著他的抱怨,再看看這些天機閣成員的狀態(tài),心中也是掀起幾分漣漪。
這種純粹的求道方式,與她所知的任何一種修煉法門都大相徑庭。
這已經(jīng)不是修煉了,更像是一種……自我的獻祭,將自身的一切都奉獻給了那玄奧莫測的“天機”之道。
在眾人紛繁的心思中,天機老人終于停下了腳步。
前方,一座算不上巍峨,卻古拙滄桑的殿堂,安然懸浮在浩瀚如海的信息光流的中央。
“諸位小友,請吧?!?
天機老人率先走入殿中,殿內(nèi)空寂,只有幾方蒲團,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裂空道尊依舊無地站在一旁,懷中抱著氣息微弱,身軀遍布龜裂的吳雙。
而在他的身側(cè),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古拙帝袍,面容漠然的男子,他就那么悄然站著,周身沒有任何氣息流露,卻自有一股橫壓古今,威懾寰宇的威嚴。
正是古道今。
他的出現(xiàn),沒有引起絲毫波瀾,仿佛他從一開始,就一直在這里。
天機老人的視線,在殿內(nèi)眾人身上徐徐掃過。
最后,他的視線定格在了古道今,以及裂空道尊懷里的吳雙身上。
那雙仿佛能勘破時光長河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難以喻的深邃。
“盤古的法則……”
老者悠悠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心神都是一震。
他先是看向了肅立的古道今。
“古小友,你的力之大道,剛猛霸烈,已經(jīng)走出了自己的路,很是不凡?!?
古道今那雙萬古不變的眸子里,終于起了一絲波瀾,他對著天機老人,微微頷首,算是回應(yīng)。
這已經(jīng)是這位古帝,所能做出的,最鄭重的禮節(jié)。
然而,天機老人的下一句話,卻讓殿內(nèi)的氣氛,瞬間凝固。
“可惜了?!?
老者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評判的意味。
“你的路,雖是自己走出,卻終究失了盤古意志那份開天辟地的‘源’。你的極限,窮盡一生,也不過是永恒之境罷了。”
“僅此而已?!?
轟!
這平平淡淡的四個字,落在古道今的耳中,不亞于一道混沌神雷!
永恒神魔,那是鴻蒙世界億萬生靈修煉的終點,是名副其實的萬劫不磨!
可是在這位老者的口中,卻成了“僅此而已”的極限!
何清宴與孫悟空等人,更是被這句話驚得久久失聲。
他們親眼見證了永恒神魔云山是何等的傲睨萬物,又是如何被這位天機老人輕而易舉地打落神壇。
可現(xiàn)在,他卻如此云淡風輕地,為一位同樣繼承了盤古法則的蓋世強者,定下了一生的終點。
古道今的身軀,不易察覺地一顫。
他那張冷肅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現(xiàn)出了一種名為“動搖”的情緒。
他自認盤古為師,走出自己的力之大道,橫壓諸天仙域,無敵于世。
可今日,卻被人一語道破了前路的盡頭。
永恒,便是他的終點?
他不甘!
然而,面對天機老人那看透萬物的眼神,他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語。
因為他自己也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大道,似乎缺少了某種最根本的東西。
天機老人沒有再理會心神大駭?shù)墓诺澜?,他緩緩轉(zhuǎn)過頭,視線落在了吳雙的身上。
看著那個神魔之軀瀕臨破碎,神魂之火黯淡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年輕人。
看著他那張沾染著灰白色神魂殘屑的臉龐。
“倒是你……”
老者開口,聲音卻忽然頓住了。
他伸出一根干瘦的手指,隔空對著吳雙的眉心,輕輕一點。
沒有神光,沒有異象。
可是在場的孫悟空、何清宴,乃至古道今,都感覺到,隨著老者這一指點出,整個天機維度的信息洪流,在這一刻,都出現(xiàn)了片刻的停滯!
片刻之后,天機老人收回了手指。
他看著吳雙,久久不語。
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先是閃過一抹驚嘆,隨即化為一絲欣賞,然后又變成一種濃濃的無奈。
最終,所有交織的情緒,都歸于一聲綿長的嘆息。
“唉……”
這一聲嘆息,仿佛跨越了漫長的紀元,充滿了難以喻的倦怠與滄桑。
“你這小子……”
天機老人看著人事不省的吳雙,搖著頭,緩緩開口。
“比他,還要不讓人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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