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五想的話讓云昭沉默了兩天。云氏自詡以拯救這個大明世界為己任。以拯救大明苦難的百姓脫離苦海為己任。玉山書院更是以“讓人活的有人的尊嚴”為口號。書院弟子以“天下不平我來踩”為信念。如果白銀廠出現(xiàn)了徐五想說的那種事情,這可能是自藍田縣名揚天下以來最大的丑聞。云楊淡淡的道:“如果出了這樣的事情,把那些流民殺光即可。”徐五想淡淡的道:“你在殺光流民之前,先殺了我?!痹茥钆溃骸澳阏驹谀且贿叄俊毙煳逑氤蛑普训溃骸拔沂强h尊用四五十斤糜子換來的,這說明我的根本就是窮人,我當(dāng)然站在窮人一邊?!痹普雅溃骸艾F(xiàn)在全是猜測,到了白銀廠之后再說。”徐五想站起身朝云昭拱手道:“射塌天那邊已經(jīng)有消息傳來,他們再三向天水這邊派去的使者保證說白銀廠的事情與他們無關(guān),還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聽說在蘭州衛(wèi)有這么一個地方?!薄鞍足y廠聯(lián)系上了嗎?”“還沒有,道路難走,估計到明日才會有消息,豹叔距離我們只有六十里,按照縣尊的指令,我已經(jīng)讓他們在伏羌縣等候我們。”云昭匆匆吃了飯,來不及洗漱,就重新上馬,趁著月色明亮,連夜上路了??祚R一個時辰后,云昭見到了在大路邊守候的云豹。“確定了,是白銀廠的工匠們造反了!”云豹見到云昭的第一刻,就匆忙的把接到的消息告知了云昭。坐在馬上疲憊交加的云昭身子一晃,差點從馬上掉下來,戚聲道:“為什么???我不信云芳他們會苛待工匠!”云豹扶住云昭將他從馬上弄下來,低聲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連夜出發(fā),你休息到天亮,再走,等你兩天后到白銀廠,那里的事件應(yīng)該平息了?!毙煳逑胗行┙^望的對云昭道:“縣尊,這是內(nèi)政,并非軍務(wù),徐五想愿意請纓先行一步去白銀廠平亂。”云昭沒有理睬云豹,也沒有理睬云楊,瞅著即將隱入大山背后的月亮道:“有沒有死人?”云豹道:“十六天前發(fā)了礦難,六十幾個人被捂在礦坑里,云芳給了那六十幾個人的家眷發(fā)了一些錢,說放棄救援,不能耽誤產(chǎn)量,下令重開礦洞,然后起了糾紛。那些工匠還在挖掘坍塌的礦洞,而云芳一干人被工匠們劫持,鎖在另外一座廢棄的礦洞里,還說,如果那些礦工死了,就把那座廢棄的礦洞炸掉,讓云芳等人陪葬?!薄笆??”聽云豹說出這個數(shù)字之后,云昭哀嘆一
聲,這么多天過去了,被埋在礦洞里的人幾乎沒有存活的可能?!霸品妓麄冞€活著嗎?”“活著,那些礦工們似乎也知道救援希望渺茫,所以就在白銀廠城寨里扯旗造反了?!薄皼]有逃?”“沒有!白銀廠物資充足,他們沒有逃?!毙煳逑朐谝贿叢逶挼溃骸氨?,怎么沒有白銀廠護衛(wèi)的消息,他們在干什么?”云豹瞪了徐五想一眼道:“白銀廠護衛(wèi)是聘請的關(guān)隴刀客,這一次,他們沒有幫云芳他們,也沒有幫礦工?!痹普褦[擺手道:“他們哪來的中立立場?”黑夜中,徐五想臉上的麻子一個都看不見,只有一雙大眼睛在熠熠生輝,聽了云昭的問話之后,眼睛更是亮的驚人。抱拳道:“縣尊,我們不能拋棄云芳他們,也不能拋棄礦工,那么……”云昭淡淡的道:“總該有人為礦難跟造反負責(zé)的……為了不讓朝廷覺得我們咄咄逼人,我們沒有派自己的人馬,而是花了大價錢雇傭的關(guān)隴刀客們,居然在這件事情里袖手旁觀!真是咄咄怪事!礦工,工匠們心憂親人安危,群起攻擊處事不當(dāng)?shù)脑品歼@是合理的,把他們關(guān)進廢棄礦洞不讓他們阻擋救援,也是合理的。徐五想,你連夜出發(fā),現(xiàn)在就去白銀廠全權(quán)處理礦難跟造反。我原以為這是一場災(zāi)難,沒想到這居然是一場陰謀!”徐五想看了一眼云豹道:“我這就去!”云豹搖搖頭嘆息一聲道:“帶我的人手去吧?!逼v的徐五想再一次跳上戰(zhàn)馬,在一個舉著火把的軍卒帶領(lǐng)下,又匆匆的上路了。四天時間趕了七百多里路,即便是早就學(xué)會騎馬的云昭也疲憊不堪。進到驛站,他匆匆的洗漱完畢,卻沒有立刻休息,而是找來了云豹談話。“豹叔,事情真的如你所說嗎?”云豹煩躁的道:“差不離?!薄澳蔷褪怯胁铄e處,告訴我,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這里的人懶!”云昭嘆了口氣道:“自古以來隴中瘠苦甲天下,這里人想要活命,不但要跟天爭,跟貧瘠的土地爭,還要跟盜匪爭,要跟官府爭,在這種狀況下,懶人早就全部餓死了。所以,你說這里的人懶惰,沒有道理。是云芳出了差錯對嗎?”云豹轉(zhuǎn)過頭道:“我不認為云芳有錯,他沒有貪瀆,沒有偷懶,他只想給我們多弄一些銅,好讓我們藍田縣變得更富裕一些。我前兩年一直駐扎在寶雞,去年九月里見過他一次,那一次是他來送粗銅順便領(lǐng)物資的。人黑的不成樣子,瘦的不成樣子,
八尺的漢子穿著衣袍跟竹竿一般,就這,還一心問我,藍田縣有沒有變得更好,聽我說了咱們的現(xiàn)狀后,喝了一場酒哭得跟月子里娃,在寶雞僅僅留了兩天,就回白銀廠去了。如果說錯在他,我不服!”云昭嘆口氣道:“站在咱們云氏的立場上,云芳不但無錯而且有功,是大功勞。站在藍田縣的大勢上來看,他做錯了。咱們云氏已經(jīng)變了豹叔你知道嗎?”云豹硬生生的道:“不知道!”云昭耐心的道:“以前我們看不起朝廷,您總說大明朝這做的不對,哪做的不對?,F(xiàn)在,我們云氏已經(jīng)從一個家,變成了一個國,雖然外人依舊認為我們還是一個家,可是,豹叔,有囊括了大半個關(guān)中這么大的家么?我們已經(jīng)在實際上完成了對關(guān)中的統(tǒng)治。您知道李世民他們家開始的時候占據(jù)了多大的地方么?還沒有我們的地盤大,起家的時候麾下只有兵馬三萬!李淵奪了關(guān)中之后就稱帝,國號曰唐!所以呢,我們家現(xiàn)在也不能稱之為家了,對白銀廠的礦工,工匠們來說,他們反的是我們這個朝廷,可不是大明朝!是我們自己枉顧百姓生命,干出了草菅人命的事情,人家才造反的,這就是我說云芳對云氏有功,對藍田縣有過的原因?!痹票肓艘粫溃骸安荒軕土P云芳,他可能沒能力接受你的懲罰,更不能殺他,要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你也不會安心?!痹普训溃骸俺隽诉@么大的事情,總要有出來擔(dān)責(zé)任的。”云豹道:“你不是已經(jīng)認定是那些關(guān)隴刀客們壞的事情嗎?”云昭道:“一定是他們,也必須是他們,不過,我云氏并非全然無辜,總需要一個人為六十幾名礦工的死負責(zé)的?!痹票羧徽酒饋淼溃骸拔艺f了,不能是云芳,你要是懲罰他,還不如懲罰我呢!就他現(xiàn)在的身子,估計挨不過二十軍棍就會喪命!”云昭笑呵呵的道:“自然不能是云芳,打死了他,回去后母親會打死我!”云豹聞,臉上終于露出笑意,攤攤手道:“你覺得處罰誰合適?”云昭端起茶杯敬了云豹一杯茶,然后指指他的鼻子道:“你??!”云豹迷惑的道:“關(guān)我什么事?”云昭惡狠狠地道:“白銀廠是你的管理序列,現(xiàn)在白銀廠出事了,你以為一個小小的云芳就能讓這里死了親人的礦工,工匠們滿意嗎?這個鍋自然需要你這個寶雞統(tǒng)制來背,你要是不背,只能是我來背了。所以啊,侄兒權(quán)衡之后,還是覺得你來背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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