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朝廷派人圍剿,太后是拼了命才把嘉安帝生下來的。
衣裳還是以大改小,早就洗凈過,可是邊角發(fā)毛,看得出來時常被人拿出來撫摸。
嘉安帝的額頭青筋綻了出來,黃一興有些擔(dān)憂,卻又不敢打擾了他,只得遠(yuǎn)遠(yuǎn)的站著。
他又伸手去摸那信,那信并未以蠟封口,顯然太后寫信時,并不擔(dān)憂有溫新偷看的。
皇帝單手握緊錦囊,手掌力道用得有些大,好幾次都未能將信打開。
“大家……”黃一興有些擔(dān)憂的上前,嘉安帝卻對他的話充耳未聞,只是不停的抖動手中的信封,欲將其中的信件甩落出來,他動作很急,力道又大,那輕飄飄的信被他甩得‘嘩嘩’作響,黃一興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下一刻嘉安帝握著錦囊的手重重捏成拳,‘咚’的一聲捶到了束腰圓桌之上。
力道大得黃一興都嚇了一跳,隨即就喊:“大家……”
嘉安帝咬緊了牙,對他的話并不理睬,反倒抿緊了嘴唇,閉了閉眼,平靜半晌之后,才雙手合力,將信拆開。
“宥兒?!?
看到那至今已經(jīng)無人敢再喚的字,嘉安帝突然感覺有些高處不勝寒。
到了如今他這樣的位置,世上有資格再喚他名字的人已經(jīng)不再了,連太后最終的遺語,也不過是透過薄薄的信紙,遞到了他的面前。
“你父親將你教得很好,以蒼生為重,以天下為重,社稷為重,而自已次之?!碧蠛盟朴性S多話想與兒子說,可事到臨頭,卻發(fā)現(xiàn)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也不必再說了。
“當(dāng)初你出生之時,我送你的玉蟬,依你性情,必不肯再受人牽制,已隨我入墓了吧?”嘉安帝看到此處,手指將信捏得更緊,閉了閉眼睛,幾乎不愿再看下去。
母子同心。
太后了解他,他也同樣了解他的母親。
只是這位帝王并沒有任由自己遲疑太久,他很快的沉淀了自己內(nèi)心的感受后,重新睜開了眼來。
“你已坐擁江山,我也沒什么好留給你的,獨留當(dāng)初你才來這世界時,裹的那身襁褓,那束胎發(fā),以盼我兒將來長命百歲,無病無災(zāi),事事如意?!?
太后贈他玉
蟬,他最后卻還之太后,使那玉蟬隨太后入墓,現(xiàn)如今太后亦將他當(dāng)初出生之時所穿戴的衣物,所剪下來的胎發(fā)也一并還他,這是要成全了他,還是如他當(dāng)初所做的事情一般,各歸各位?
他如今不再擁有什么,他親手扯去了那牽掛,所以他的母親亦是將這些東西留給了他自己。
寡人,寡人!
嘉安帝握緊了手中的信,手撐在矮桌之上,支肘扶額,手臂帶起的陰影將他的臉盡數(shù)擋住,看不大清。
“大家?!?
黃一興輕聲的喚他,他閉著眼睛,嘴角還帶著笑意。
“大家?!币娝麤]有反應(yīng),黃一興又喚了一聲。
嘉安帝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四處看了看,目光似是失了魂。
黃一興心中一個咯噔,正要再說話,卻見皇帝又將頭低垂了下去,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突然笑了起來:
“朕富有四海!”
他溫聲的說道,不知是說給誰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