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帶了崔家的使命,踏進(jìn)了洛陽的那一天,崔貴妃就再也沒有一日的安寧。
她從來沒有睡得踏實過,那時怕自己死,后來又怕兒子被害了。
每年無論寒冬臘月還是夏日炎炎,她都十分的畏寒,“那種感覺,大嫂懂嗎?”
大謝氏吞了口唾沫,說不出話來。
“大嫂舍不得四郎,可大嫂還有六郎與七郎,還有我大哥,還有整個崔家?!?
“現(xiàn)如今,大嫂要怎么做呢?”崔貴妃伸手捂著胸,笑了起來,她伸手壓鬢,一支花釵卻被碰得歪斜。
她伸手摸索著,取了下來,又重新簪了上去:“說來也是有緣。當(dāng)日的阿沅曾在此處,與大嫂這會兒的神情一模一樣。我算算時間,都已經(jīng)過去六七年了?!?
大謝氏額頭的細(xì)密汗珠匯聚在一起,滑落進(jìn)她眼中,沾脂粉,整得她眼睛生疼。
崔貴妃低聲的笑了起來,神情復(fù)雜。
當(dāng)年的她在這蓬萊閣中,親眼看著謝氏掙扎著做出選擇。
誰曾想過,多年以后,興許是個報應(yīng),她在家族與兒子之間,也仍在掙扎之下,逼迫著謝氏嫡親的姐姐,也在這蓬萊閣中,再次做出選擇來。
“大嫂覺得,緣份是不是十分的奇妙?!?
大謝氏臉上汗珠更密,流淌下來,沾了胭脂,呈粉紅色澤,她卻沒有拿帕子去擦臉:“您何必這樣逼迫我?”
做了這個決定的,并不是她,而是崔家,是崔家上下。
崔貴妃不為所動,大謝氏的臉上漸漸失了血色。
她心疼兒子,可也做不來搖尾乞憐的事,哪怕此時心中滴血。
崔貴妃微笑著看大謝氏,沒有說話。
“大嫂送的《靈山新雨圖》,我十分喜歡,昨夜賞得舍不得閉眼,實在是乏得很了?!贝拶F妃揮了一下手,大謝氏緊抿著唇,從地上站起了身來。
她明明心痛已極,可卻背挺得筆直,從袖口中拿出一方帕子,緩緩擦了擦臉,才忍了心中感受告退。
崔貴妃讓清容送她出去,靜姑看著大謝氏,便說道:
“娘娘,您這樣做,便再
無退路了。”
這些年來,崔貴妃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養(yǎng)大兩個皇子有多不容易,靜姑是看在眼里的。
嘉安帝對她沒有多少寵,如今來蓬萊閣也不過是略坐一坐。
現(xiàn)今宮中后位懸空,若崔貴妃想要更進(jìn)一步,需要仰仗崔家的地方還多。
可若是將崔四郎強(qiáng)拘在洛陽,便是開罪了崔家。
崔貴妃忍不住閉了閉眼睛,笑容有些凄涼:
“我也是身不由已。有些事情,追兒都懂了,崔家卻總是不懂?!彼龜Q著秀眉,苦笑了兩聲:“興許是懂了,卻仍只是不甘,所以才越發(fā)急切?!?
靜姑眉頭皺了皺,又問道:
“會不會是王妃從中周旋的緣故?”
秦王至今府后只得王妃,而圖謀大事。
崔貴妃與傅明華關(guān)系不差,又從未插手過兒子后院之中,興許是崔家的舉動,觸了傅明華逆鱗,才使她心中不快,語之間使燕追送《靈山新雨圖》進(jìn)宮?
靜姑的話,讓崔貴妃側(cè)頭看了她一眼,她心中一凜,崔貴妃則是又將頭轉(zhuǎn)開了。
“實則奴婢覺得,給大太太一個警告便算了,沒有必要將四郎君拘在洛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