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羽凡頷首,喉間溢出一聲低嘆:“是啊……很多當(dāng)初覺得是天方夜譚的事情,如今倒成了家常便飯。反而當(dāng)初那平常的生活,倒像是一場夢了?!?
兩人在陰影里沉默片刻。
周良深吸一口煙,仰頭吐出個渾圓的煙圈,尼古丁的辛辣漫進鼻腔時,他忽然開口:“那個女人也姓周?但是脾氣跟我姐倒是完全不一樣?!?
“不是你想的那樣?!睖赜鸱蚕乱庾R攥緊手指,喉結(jié)在昏暗的燈光里滾動,“我從沒想過……用任何人代替她。”
周良彈了彈煙灰,火星濺在青石板上碎成星點:“多大點事。都過去這些年了,你當(dāng)然有權(quán)利開始新的生活。我也不會這么不講理,要你下半輩子都不碰其他女人?!?
“我……”
“都是男人,別跟我扯沒用的借口。”周良突然抬眼,煙頭紅光映得瞳孔發(fā)亮,“但我姐的仇……”他頓了頓,聲音驟然沉下去,“你沒忘吧?”
溫羽凡直視他的眼睛,每個字都像敲在青石板上:“一日沒手刃仇人,我溫羽凡就一日不配睡個安穩(wěn)覺。”
周良盯著他攥得發(fā)白的指節(jié),忽然咧嘴笑了,指尖煙蒂按滅在墻上:“這他媽才是我認識的姐夫?!?
溫羽凡瞥了眼周良頭頂浮動的「武徒五階」系統(tǒng)提示框,目光又落在他腕間褪色的灰布上:“你這兩年……過得怎么樣?看樣子也受了不少苦。”
周良舉起右手,用左手捏了捏自己手腕上的布條:“我?自然是在找各種門路變強?!彼鋈恍Τ雎?,“哪像你,突然就平地一聲雷,差點把整個江湖都炸出個大坑。”
溫羽凡無奈攤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攤上那么多的事情了?!?
周良又摸出根煙咬在嘴里,火苗照亮他眼角新增的疤痕:“知道現(xiàn)在江湖上都怎么喊你么?”
溫羽凡覺得有趣,好奇問:“哦?難不成我還混出個名號了?”
周良吐著煙圈:“瘟神?!?
溫羽凡不禁啞然:“厄……這算是好名號嗎?”
周良語氣里帶著幾分戲謔幾分感慨:“走到哪兒,哪兒就腥風(fēng)血雨……你說算不算好名號?”
溫羽凡愣了半晌,苦笑著搖頭:“我好冤??!”
周良指尖煙蒂明滅,笑意里帶著幾分江湖氣的涼?。骸敖褪沁@樣,真相并不重要,總之,你現(xiàn)在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彼鋈粩苛诵?,指腹敲了敲燈柱上斑駁的漆皮,“所以在這個京城,盯上你的人自然也有不少?!?
溫羽凡聞輕嘆了口氣,掌心蹭過褲腿上的褶皺:“畢竟這腦袋值一千萬,想不讓人惦記都難。不過,這里好歹是京城,總不會有人敢明目張膽動手吧?!?
“京城?”周良嗤笑一聲,煙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別以為在天子腳下就安全。這里雖然明面上太平,但底下的暗流可是吃人不吐骨頭。另外,這里的人盯上你可未必為了那一千萬,那點小錢,在這里不值一提?!?
他忽然湊近,壓低的聲音混著煙味撞進溫羽凡耳中:“在這地界,權(quán)柄比金子還燙手。你當(dāng)心被拖進那些見不得光的局里,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溫羽凡聞,不禁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周良將煙蒂碾進磚縫,金屬鞋跟磕在地上發(fā)出清響:“我今晚來,就是要提醒你這事。別以為躲在菜館子里吃辣椒炒肉就能躲清凈……”他側(cè)過身,吊墜在鎖骨處晃出冷光,“這京城的水,比你見過的任何江湖都深?!?
溫羽凡臉上的緊張之色很快消退,他淡淡一笑:“呵呵,這些你倒是不用擔(dān)心。我會注意的?!?
周良斜睨他一眼,喉間溢出聲短促的嘆息,神情似是無奈又似是苦澀:“只怕由不得你啊。”他屈指敲了敲燈柱,銹屑撲簌簌落在肩頭,“我跟你說這些,也不過是讓你心里有個防備。在這地界,想獨善其身比登天還難。我給你兩個建議,一個是堅持做個忍者神龜,遇到任何的事情,都忍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面吞。另一個就是趁早離開京城?!?
溫羽凡雙臂抱胸表示:“我啊,早有打算了。之后回去我就把門那么一關(guān),專心閉關(guān)修煉,等年后能打得過岑天鴻了再出來?!?
巷口的風(fēng)掀起周良風(fēng)衣下擺,吊墜在陰影里泛著冷光。
他盯著溫羽凡眼底灼灼的戰(zhàn)意,忽然咧嘴笑了,只是那笑里沒多少溫度:“行啊。”他轉(zhuǎn)身走向胡同深處,聲音混著夜霧飄過來,“但愿你閉關(guān)的時候,沒人能把炸藥塞進你的地下室。”
“阿良,不留個電話?以后怎么聯(lián)系?”溫羽凡望著那道即將沒入霧靄的墨色身影,下意識往前邁了半步。
周良的聲音從陰影里飄來:“不用了,我今天實際上也是代表某個勢力來招攬你的……記住,不要接受任何勢力的招攬,哪怕是官方的?!?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拐過胡同拐角,唯有風(fēng)卷著墻根的落葉,沙沙掠過溫羽凡腳邊。
霓虹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青石板上,將那截未燃盡的煙蒂照得忽明忽暗,恰似這京城江湖中,無數(shù)浮沉不定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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