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落地的輕響,打破了短暫的凝滯,下一刻,母女二人同時向徐清盞和沈長安奔去。
梨月?lián)溥M(jìn)沈長安懷里的時候,晚余也擁抱住了徐清盞。
這個擁抱來得如此真切,如此自然,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顧慮,瞬間將徐清盞心里那點忐忑和怯意打破,本能地張開雙臂,將她穩(wěn)穩(wěn)接住,摟進(jìn)懷里。
他的動作是那樣輕柔,仿佛接住的是一片飄落的樹葉。
他的動作又是那樣虔誠,仿佛接住的是上千個日夜的思念。
那樣沉重濃烈的思念,千百個日夜的離愁別緒,全都在這一個擁抱里得到消解。
沈長安說得對,她還是她,一點沒變。
縱然他們相隔千里,隔山隔水,也隔不斷那年少的情義。
她,和他,和他們,誰都沒變。
秋風(fēng)依舊吹拂著老榆樹,金黃的葉子依舊簌簌落下,像是為這場重逢舉行的盛大儀式。
沈長安抱著梨月,安靜地站在一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
梨月已經(jīng)停止了哭泣,在他懷里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徐清盞,小聲道:“沈叔叔,他是誰呀?”
“噓!”沈長安沖她豎起食指,聲音輕得仿佛生怕驚醒了這場久別重逢,“他是沈叔叔和阿娘最好的朋友,也是對我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那我呢?”梨月嘟起小嘴,“對你們最重要的人不是我嗎?”
沈長安笑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你們都很重要。”
“我不信。”梨月哼了一聲,“如果我重要,阿娘就不會打我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不聽話?!鄙蜷L安說,“你這回又跟誰打架了?”
“李小胖,是他先惹我的?!崩嬖職夂艉舻?,“沈叔叔,你不是當(dāng)官的嗎,我要告我阿娘和李小胖,你得為我主持公道?!?
她這邊開始陳述她的冤情,晚余也從激動的情緒中平復(fù)下來,拉著徐清盞的手問他怎么突然就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徐清盞笑看著她,伸手幫她摘下頭發(fā)上的落葉:“也不突然,皇上早就說讓我來看看你的,但我覺得或許等一等會更好,所以才拖到現(xiàn)在?!?
晚余聽他提起祁讓,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瞬間又消失不見:“你是對的,太早過來,我都未必有空招待你,現(xiàn)在我沒那么忙了,可以好好陪你玩幾天?!?
“嗯。”徐清盞點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既如此,就叨擾余娘子了。”
“油腔滑調(diào)?!蓖碛嘈χ屏怂话?,“我看你是要學(xué)成胡盡忠?!?
胡盡忠的名字就這樣脫口而出,兩人的表情都僵了一下。
往日種種,或許她從未忘記,只是把它們深藏在了心底。
所以才會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叫出某個名字。
那么,那個如同禁忌一樣的名字,是否也同樣深藏在她心底,從不曾忘記?
“胡盡忠現(xiàn)在沒那么油了。”徐清盞自然而然地把話題延伸下去,“他現(xiàn)在一心一意看顧著佑安,比我還上心。”
“是嗎?”晚余笑了笑,說,“回去替我向他道一聲辛苦?!?
“好?!毙烨灞K還要說什么,梨月那邊突然大吼一聲,“你就是偏心眼,你這個昏官!”
她像很生氣的樣子,還用力推了沈長安一把:“王先生說了,當(dāng)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回家賣你的紅薯去吧!”
“……”沈長安假裝向后趔趄了一下,攤手無奈道,“你不要誣賴我,整個甘州都沒人敢說我是昏官?!?
“那是他們都怕你,我可不怕?!崩嬖履笾^,再次控訴他,“昏官,昏官!”
晚余搖搖頭,對徐清盞嘆氣道:“你瞧她這脾氣,不知道跟誰學(xué)的,見天的惹是生非,一叫她寫字,屁股上就像長了釘子,片刻都坐不住?!?
徐清盞笑著走過去,在梨月面前蹲下:“梨月小姐,你好??!”
梨月正在氣頭上,轉(zhuǎn)頭瞪了他一眼,剛要說走開,見他生得實在好看,那句話就硬生生咽了回去:“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徐清盞說:“我是京城來的大官,你有什么冤屈,可以和我說?!?
“真的嗎?”梨月的眼睛頓時亮起來,“你的官比沈叔叔還大嗎?”
徐清盞看著她那雙酷似祁讓的丹鳳眼,心中百感交集:“真的,不騙你,沈叔叔和你阿娘,都?xì)w我管。”
“那太好了?!崩嬖驴聪蛩难凵癯錆M了期待,“他們欺負(fù)小孩兒,你管不管?”
“管?!毙烨灞K伸手道,“把你的狀子拿來,我來為你審案。”
“什么是狀子?”梨月問。
徐清盞說:“狀子就是訴狀,你得把你的冤屈寫在紙上,來龍去脈要寫清楚,官府才能為你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