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希望趕在前頭?!绷窒喍袒貞?yīng),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檔案袋硬質(zhì)的邊緣,目光投向前方蜿蜒的通山公路。
那份“趕在雨前”的念頭,沉甸甸壓在心頭。
車子上了縣道,開始攀爬,窗外連綿的農(nóng)田和零散的農(nóng)舍迅速退后,山勢漸濃。
“老張,穩(wěn)點,不急趕,安全第一?!绷窒τ盅a(bǔ)了一句。
他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風(fēng)景,心頭那份由書記目光燃起、又被自己筆觸固化的責(zé)任火焰,在這搖動的空間里再次升騰,夾雜著一絲對未知路途的審慎。
文件袋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暖色,仿佛其中包裹的不是紙張,而是剛剛點亮的燈芯。
山道盤旋,密林的濃蔭層層疊疊壓下來,遮擋了大半的天空。
車內(nèi)卻異常安靜,只有空調(diào)平穩(wěn)的送風(fēng)聲和車輪碾過柏油路面的規(guī)律輕響。
林夕的思緒有些飄忽,手指無意識地、有節(jié)奏地輕叩著放在腿上的牛皮紙袋邊緣。
那份文件的硬角,透過袋壁,似有若無地硌著指腹,成了與外界隔絕空間中唯一實在的觸感點。
也是此刻唯一能牽系住他那因焦慮而悄然起伏心緒的錨。
老張是老手,開得又快又穩(wěn),對路況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掌紋。
他時不時瞥一眼副駕駛的林夕,看他微微抿唇、目光緊鎖前方的側(cè)臉,了然于心。
“林秘放心,”他打破了沉默,聲音里帶著一絲安撫的輕松,“這條路我閉著眼都敢跑一半?!?
“就是這山里的天,比娃娃臉還快,說哭就哭,說笑就笑,沒個準(zhǔn)信兒。書記簽的字要緊?”
林夕收回飄散的思緒,側(cè)頭看了老張一眼:“書記昨天才從山上下來,當(dāng)面和方丈談的,這是初步的方案設(shè)想,給方丈做參考,也是下一步工作的引子?!?
他頓了頓,補(bǔ)充道,“很重要?!?
“嘖,”老張咂摸了一下嘴,聲音里滿是認(rèn)可,“怪不得。你瞧廟里香火多旺,人擠人!”
“真能按計劃弄起那個館啊園啊的,再想法子讓人也能像老和尚那樣邊念佛邊摘菜種田啥的……嘖,書記這想頭,深!”
“指不定真能整成咱東山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慕鹫信?!?
他越說越興起,語氣帶著樸素的興奮,仿佛已經(jīng)看到那副圖景?!坝形幕?,還有實在的農(nóng)活兒……好!這才叫扎根子呢!”
“城里人就吃這套!”
林夕微微一笑,點頭表示認(rèn)同。
書記的構(gòu)想,老張這樸素的解讀反而點出了精髓。
然而這笑意還未完全展開,一股悶燥的空氣悄然替換了車內(nèi)空調(diào)制造的清涼。
車速也在這時明顯地慢了下來。
前方的盤山道拐過一個很大的彎。
老張臉上的放松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神貫注的凝肅。
林夕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心臟猛地一沉。
就在剛剛拐過彎的下坡路段前方幾百米處,天空像是被一只巨大的灰暗手掌沉沉按住。
翻騰的烏云如同滾沸的鐵水,層層疊疊,從遠(yuǎn)處更高的山脊后漫卷而下,速度驚人。
陽光被完全吞噬,能看見一片雨幕連接天地的巨大灰色簾幕,正被狂風(fēng)撕扯著、粗暴地向前推進(jìn)。
那不是平緩的雨勢,那灰暗的簾幕邊緣翻卷著白沫般的雨浪,帶著一種近乎摧枯拉朽的蠻橫速度,筆直地朝著他們這輛小小的轎車撲打過來!
“抓緊!”老張一聲低喝,幾乎在同時,雙手用力握緊方向盤,肌肉線條繃起,身體前傾成一張拉緊的弓。
聲音剛落,那狂暴的前鋒已經(jīng)劈頭蓋臉地砸在擋風(fēng)玻璃上!
“砰——嘩啦——??!”
冰雹?
不,是比豆粒更大的雨點,如同無數(shù)鉛彈被無形的巨力從天上狠砸下來,密集地、狂暴地?fù)舸蛑嚿砻恳粋€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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