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宇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拭著額角和脖頸的汗。
舒立悅的眉頭則越皺越緊,他的目光有些閃爍。
就在街心一個敞開的窨井口旁,市政維修隊的工人們正進行著一場與污穢的鏖戰(zhàn)。
幾根粗長的竹篾片前端綁著簡陋的鐵鉤和鋼絲球,被工人奮力捅進狹窄的管道口深處,再艱難地拖拽出來。
每一次拖出,都帶起一股更加濃烈、幾乎令人窒息的腥臭黑浪,伴隨著大團大團粘稠如黑色瀝青、又泛著詭異油光的污物。
這些污物被鏟進旁邊一輛敞著口的翻斗車?yán)铮讶欢殉闪诵∩健?
汗水早已浸透了工人們厚重的藍色工裝,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疲力竭的輪廓。
他們的臉上、手臂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黑色油泥,連呼吸都顯得格外沉重,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強行吞咽著灼熱的毒氣。
江昭寧在離井口幾步遠(yuǎn)的地方站定,沉默地看著,臉色凝重如鐵。
惡臭像無數(shù)細(xì)密的針,狠狠扎刺著他的感官。
眼前這污穢的泥濘,這工人們幾乎是用血肉之軀在搏斗的場景,讓他仿佛看到了城市地下無數(shù)正在潰爛、堵塞的隱秘血管——那些被遺忘、被忽視的角落,此刻正發(fā)出沉重而痛苦的呻吟。
“江書記?”一個帶著濃重驚訝的沙啞聲音響起。
昨天中午在食堂碰到的那個滿臉風(fēng)霜的老工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直起腰,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手中那根沾滿污穢的竹篾片還在往下滴著粘稠的黑水?!澳鎭砹??”
“我昨天中午就是……就是隨口那么一抱怨……”
他有些語無倫次,粗糙的手指局促地搓著工裝下擺。
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位縣里最大的官,竟會被自己幾句牢騷話引到這污糟不堪的地方來。
江昭寧的目光落在老工人那張刻滿歲月痕跡、此刻寫滿驚愕與一絲不安的臉上。
他嘴角牽動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幾乎難以察覺,卻奇異地緩和了現(xiàn)場過于緊繃的空氣。
“老師傅,我不來,”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難道就任由這管道里的油污,一直這么堵下去?”
“一直熏著街坊鄰居,一直讓您和您的工友們,年復(fù)一年地鉆下去、掏下去?”
他的視線緩緩掃過那一車令人作嘔的污物,最終定格在狹窄得僅容竹篾片艱難進出的老舊管道口上。
江昭寧語氣陡然轉(zhuǎn)沉,斬釘截鐵,“這細(xì)管子,早該進歷史的垃圾堆了!”
“必須更新?lián)Q代,必須跟上時代!”
他的目光如探照燈般猛地轉(zhuǎn)向舒立悅。
舒立悅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
“舒局,”江昭寧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看到了?這絕不只是老街口一家一戶的問題?!?
“我敢說,整個縣城,凡是有些年頭的街道,那些埋在地下的‘毛細(xì)血管’,恐怕都跟這里差不多!”
“這是普遍問題!”他頓了頓,一字一頓,清晰無比,“百姓的鼻子、眼睛、日常生活里堵著心的事,沒有一件是小事!”
“都得管!都得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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