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低頭看著面前的記事本。

或是端起水杯喝水，眼神都保持著一種恭敬的低垂狀態(tài)。

空氣里似乎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關(guān)于那些即將被書記“認識一下”的中層干部們的一切——工作實績、隊伍風評、對上層的忠誠度、甚至某些不為人知的“小瑕疵”——都可能在這次看似隨意的“見見面”中，以某種難以預(yù)料的方式映入書記的視野。

沒有人知道書記那雙平靜的眼睛背后，正在做怎樣的評估與記錄。

李國棟臉上那職業(yè)化的笑容，如同被無形的冷風吹過，正在一點點凝固、剝落。

他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這位掌控著東山強力部門的局長，此刻清晰地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帶著芒刺的壓力，正從主位上那位平靜的年輕書記身上彌漫開來，無聲地擠壓著他所熟悉的權(quán)力空間。

這看似尋常的“認認人”，絕非表面那般簡單。

它像一把無形的手術(shù)刀，即將劃開他精心維護的秩序表皮，探向那些平日被層級嚴密包裹、不容輕易窺視的神經(jīng)末梢。

時間不長，門外走廊里開始傳來雜沓卻克制著放輕的腳步聲，有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清脆聲響，也有膠底警靴發(fā)出的沉悶?zāi)Σ谅?，低聲而急促的交流聲若隱若現(xiàn)。

顯然被召集的各個中層領(lǐng)導(dǎo)正火速從各自的樓層、辦公室趕向這里集合。

走廊里瞬間聚攏的人氣，隔著厚厚的門板也傳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外那道墻，仿佛隔絕著兩個世界：里面是頂層決策的靜水流深，外面是核心中層的喧囂與忐忑。

江昭寧緩緩合上了手中的材料，目光似乎穿過會議室厚重的墻壁，投向外面那因他一個簡單的指令而驟然躁動起來的空間。

他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這僅僅是第一步，踩在“東山”這塊土地上的腳步，需要踩得更實，看得更深。

那些即將走進來的面孔和他們的語，將是解讀這座冰山真實形態(tài)的最新線索。

他需要的，遠不止是李國棟那份邏輯清晰的匯報。

這座龐大而復(fù)雜的機器的運轉(zhuǎn)聲音，需要他親自聆聽內(nèi)部每一個關(guān)鍵部件發(fā)出的聲響。

江昭寧的目光沉靜如水，掠過一張張神色各異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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