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茶會余波未平,清心亭中的那一番論道和封賞,如同一道無形的諭旨,在后宮女人們的心中劃定了新的疆域。
和風(fēng)殿內(nèi),島津篤子跪坐在燈下,面前攤開著一張雪白的宣紙,手中的筆卻遲遲未能落下。
她并未在構(gòu)思詩畫,而是在為她的“貢茶司”草擬一份章程。
從一個朝不保夕的亡國女俘,到如今執(zhí)掌一司、擁有正式名號與職權(quán)的和妃,這其中的轉(zhuǎn)變,快得讓她如在夢中。
但她知道,這不是夢。這是林風(fēng)給她的那根救命稻草,現(xiàn)在,這根稻草正在她手中,編織成可以攀附的藤蔓。
“貢茶司,掌天下貢茶之品評,探海外奇茶之脈絡(luò)……”她輕聲念著,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品評天下貢茶,意味著她將有資格接觸到大夏各地的封疆大吏、名門望族送來的珍品,這背后是人脈,是信息。
而探索海外奇茶,更是林風(fēng)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扇窗。
他要的不是她徹底斬斷與東瀛的過去,而是要她成為一座橋,一座由他掌控、為他所用的橋。
她終于明白,那個男人要的,是一種“有用的美麗”。美麗是敲門磚,而“有用”才是安身立命的基石。
她不再感到屈辱,反而生出一種被需要的價值感。
她開始思考,如何利用這個身份,將東瀛的茶、瓷器、工藝,以一種“貢品”的形式,重新引入大夏的視野。
這不僅僅是為了獲取圣心,更是為了讓她那個沉淪的故國,在大夏的體系中,找到一個可以呼吸的縫隙。
她提起筆,蘸飽了墨,筆尖落下時,已不再有絲毫的猶豫。
而在長春宮,拓跋格桑正與趙姝穎相對而坐。她們二人如今共管御茶房,這是她們在斗茶會后法,妹妹佩服。”
拓跋格桑率先開口,自稱“妹妹”,姿態(tài)放得很低,話語卻藏著試探。
趙姝穎端起茶盞,輕輕撥動著浮葉,眼簾微垂:
“桑妃妹妹的‘奶茶’,融南北于一碗,那份胸襟與氣魄,才是真正讓本宮大開眼界。
陛下常說,這后宮不該是內(nèi)耗的戰(zhàn)場,如今看來,妹妹便是陛下的知音?!?
她輕輕一句話,便將拓跋格桑的示好,歸結(jié)于對皇帝心意的領(lǐng)會,既肯定了對方,又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置于了與皇帝同一立場的高度。
拓跋格桑笑了,那笑容明亮而坦蕩:
“姐姐說的是。陛下是天,我們這些做妃子的,自然要順天而行。
御茶房之事,妹妹初來乍到,規(guī)矩上多有不懂,還需姐姐提點。
只是……這‘主外’二字,妹妹有些想法,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但說無妨?!壁w姝穎的語氣依舊溫和。
“妹妹以為,這‘外’,不應(yīng)只局限于大夏疆域。西域的商人,草原的部落,甚至更遠(yuǎn)地方的使團(tuán),他們或許沒有精細(xì)的茶葉,卻有獨特的飲品。
譬如西域的果干茶,草原的青稞炒茶。若能將這些都納入‘御茶’的范疇,不僅能讓陛下嘗個新鮮,更能讓那些外邦之人,感受到天朝的兼容并包。
這或許……也是陛下心中‘和’的一部分?!?
趙姝穎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一頓。
好一個拓跋格桑!她這哪里是在談管茶,分明是在借著御茶房的職權(quán),建立自己的情報網(wǎng)絡(luò)!
將外邦的飲品納入體系,便能名正順地接觸各國商隊與使團(tuán),了解他們的風(fēng)土人情、物產(chǎn)資源。這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一個后宮妃嬪的范疇。
趙姝穎抬起眼,第一次真正正視起眼前這個草原女子。
她看到的不是一個爭寵的對手,而是一個……同類。
一個同樣擁有著廣闊視野和政治抱負(fù)的女人。
“妹妹的想法,甚好?!?
趙姝穎緩緩點頭,唇邊漾開一抹真誠的笑意。
“此事若能做成,亦是彰顯我大夏國威的善舉。
御茶房的庫藏與人手,妹妹可隨時調(diào)用。
內(nèi)廷的規(guī)矩,本宮會為你理順。
你我姐妹,一個主內(nèi),一個主外,正該如此。”
沒有嫉妒,沒有打壓。趙姝穎瞬間便做出了決斷。
因為她明白,拓跋格桑的野心,和她的野心,本質(zhì)上并不沖突。
她們的目標(biāo),都是輔佐那個男人,將大夏的旗幟插向更遠(yuǎn)的地方。
與其內(nèi)耗,不如聯(lián)手。
拓跋格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深深的敬佩。
她原以為還要費(fèi)一番口舌,甚至做好了與皇后長期博弈的準(zhǔn)備,卻沒想-->>到對方如此輕易便接納了她的“越界”。
這位中宮皇后,其心胸與格局,遠(yuǎn)超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