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緩緩合上了雙目,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忍和落寞,嘆道:“早干什么去了?”
“晚了?!?
劍七的聲音也隨之響起,相比先前,少了幾分輕浮,多了幾分平靜和釋然。
“劍已出鞘,染血方歸?!?
“哪有半途歸鞘的道理?”
“已經(jīng)回不去了?!?
蘇云一語雙關,似在說過往曾經(jīng),又似在說劍七的路,更似在說自己的所作所為。
手臂輕輕一動。
他便將這把世間找不出第二把的劍,往前送出了半寸。
沒有浩大的聲勢。
更沒有璀璨的光華。
但,就在這一劍被送出半寸的剎那——
“咔嚓——!”
一聲輕微卻清晰無比,仿佛響徹在所有生靈神魂深處的碎裂聲響起!
肉眼可見的!
那位祖眉心處,那枚象征著統(tǒng)御萬道,亙古不滅的透明玄晶之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道發(fā)絲般細微的裂痕!
裂痕雖??!
卻如同擊碎了某種永恒,也擊碎了所有人的信仰!
祖!
偉大無上,竟然被螻蟻所傷?
“不……不可能!”
一位遁世境失聲驚呼,臉上寫滿了無盡的恐懼與絕望!
“祖的源晶……裂了?!”
另一位遁世境身形劇顫,道心幾乎瞬間崩碎!
不止他們。
整個殘余的蒼茫大軍看到這一幕,亦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陷入了死一般的絕望與寂靜之中!
半寸!
僅僅半寸!
便已傷及了一位祖的本源!
這一劍!
到底強到了什么地步?
蘇云沒有為他們解釋,可手中劍再次送出了一寸,完美解答了他們的疑惑!
“砰——!”
一道煌煌赫赫,超過了所有人認知,宛如來自終結盡頭的劍光綻放,那位祖眉心的玄晶,轟然炸裂!
所有人都在直視這一劍!
所有人都被這一劍之威震得……意識徹底陷入了空白!
顧寒除外!
劍七雖然誤入歧途。
可想要找的,也是那究極的遁一之道。
這和他的路類似。
再加之他身具人之極,走的又是劍道路子,對這一劍的承載能力,遠超過常人千百倍!
甚至于!
看著那一抹威能無上的劍鋒,他心神竟是漸漸沉浸其中,人之極意與這一劍產(chǎn)生了深深的共鳴,意外陷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頓悟狀態(tài)。
恍惚中。
他緩緩抬手,手中極劍悄然顯化而來,劍靈清鳴,似也和這一劍共鳴了起來。
顧寒覺得。
此刻握住那把劍的不是蘇云,而是他自己。
而握劍的剎那!
這一劍的種種玄妙和意境,便被他徹底洞悉!
同樣的。
他也像看霄無垠一樣,遍觀了劍七這一生的起落浮沉!
因為這一劍,便是劍七本人。
一幕幕場景交織而過,他看到了劍七少年意氣風發(fā),光芒萬丈,看到了劍七青年偶遇蘇云,一路闖蕩,看到了紀元大劫,劍七道消身死,真靈卻意外保留,流落到了鴻蒙大世界的祖星之上,開啟了一段……
看到這里。
顧寒突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或許……
唯有風流二字可以勉為其難概括一下。
“小子?!?
“這些東西,也是你能看的?”
一道聲音驟然響起,顧寒眼前的畫面突然消散一空,他抬眸一看,眼前沒了戰(zhàn)場,沒了敵人,甚至沒了蘇云和那一劍……唯有一道很熟悉,有些模糊,稍顯落寞的背影站在不遠處。
“三叔?”
他怔怔喊了一聲。
“給你三叔留點面子,那些個在祖星的荒唐事,便讓它隨風散了吧?!?
劍七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感懷和悵然。
緩緩回身。
映入顧寒眼中的,是一張滿是胡茬,尤為滄桑的面孔。
“三叔,你真的……”
“真的把自己修成了一把劍?”
劍七眉頭一挑,笑道:“是的,你三叔的路,永遠是這么的……與眾不同!”
“可惜了!”
話鋒一轉,他有些遺憾,又道:“這一劍,原本是給祂準備的,可偏偏又殺不了祂……到頭來白忙活一場!這讓老子,很是憂郁??!”
顧寒很想說。
殺不了那就暫時不殺,反正這世間萬靈,古往今來,除了道圣羅,又有誰是祂的對手?
只是——
話到了嘴邊,卻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句。
“三叔……祂交給我來對付!”
“你對付得了?”
“現(xiàn)在不能,可只要我活著,我一直往前走,遲早有一天,能對付祂!”
“……”
劍七看著他,突然不說話了。
眼中似有感慨,似有落寞,似有驚艷,似有遺憾……種種情緒,最終化作了一抹欣慰之色。
“你能這么說。”
許久之后,他神色復歸平靜,輕聲道:“那三叔這一劍就很有意義了,想想……倒也沒那么憂郁了。”
捕捉到對方眼中的那一抹決然。
顧寒心里一沉!
“三叔,您……”
“小子,你應該知道,你之前修的大衍劍經(jīng)是哪來的,也應該知道,你三叔有個師父?!?
劍七打斷了他。
眼中隱隱泛起一絲追憶之色。
“師父曾問過我,身為劍修,出劍為何?我當時年少輕狂,天賦出眾,曾回答他——因為敵人就在對面?!?
顧寒依舊沉默。
劍七的師父,自然便是大衍劍經(jīng)中蘊含的那一道永恒劍意的主人——永恒劍主。
“當時?!?
“師父對我的這個回答,沒有說對,也沒有說錯,只讓我回去再想想。”
“然后。”
“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想到師父死了,想到師兄師姐也死了,想到身邊只剩下了寥寥幾人……”
“最后。”
“我想明白了?!?
微微轉身,劍七背對顧寒,看著那一片虛無,輕聲道:“因為,我身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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