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件件摞得老高的成品,促使這大姐完全不顧嘴里塞著包子咋呼起來。
登時,跟炸了廟似的,就招惹來一大堆,蘇錦一點也不熟悉的女人。
而她們,也很快七嘴八舌的叫了起來。
“可了不得喲,我這才做了三四件兒,你怎么做了這么多?這得有十幾件吧?”
“你怎么就能做這么快?。磕愕氖诌@么巧,難道會變戲法兒???”
“哎,你不會是哪個服裝廠上班,專門干這個的吧?”
“哈哈,我看這小伙兒眉清目秀的,十有八九是織女投胎轉(zhuǎn)世……”
蘇錦并不算個內(nèi)向的人,可面對一幫老娘們口沫橫飛地把他圍了起來
不怵頭是不可能的。
他手足無措,默默地聽著,一句也不敢插嘴。
幸好這個時候,邊大媽帶人來視察工作,一眼看見,干涉起來。
“哎哎哎!你們幾個少張牙舞爪的咋呼吧,再給人家嚇著。正經(jīng)事兒還干不過來呢,你們還有心思瞎扯閑篇兒。抓緊時間,該干什么干什么。要有這工夫逗悶子,回家早點歇著好不好?”
邊大主任如今因為縫紉社職權(quán)日盛,老娘們自然不敢悖逆。
個個尷尬地笑著站起來,走開了。
邊大媽則關(guān)心的問起了蘇錦?!霸趺礃??做得慣嗎?”
“挺好的!讓您費心了!”蘇錦立刻感激地回答。
他心里明白,邊大媽今天大概是專為了看他,特意過來的。
果然,邊大媽隨后就問。
“有哪兒不適應(yīng)你得跟我說,別因為在女人堆兒里,受了委屈不好意思開口。今后你就得成天在這里干活兒了。要是抹不開面子,老把事兒悶在心里,你可做不長久……”
“不不,咱們街道大嬸兒大嫂對我都挺好的,熱情……”
蘇錦漲紅了臉,這迫不及待的一解釋,立刻讓大家笑了。
尤其剛才吃著包子最先咋呼起來的那位立馬接話。
“邊主任,要說委屈是我們委屈才對,這小伙子也忒能干了,一人兒能頂我們仨,錢可都讓他掙走了……”
有人立刻附和。
“就是,您可得一碗水端平啊。看您這么護(hù)著,不是您干兒子吧?小伙子,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你干媽啊……”
登時,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雖然這樣的嬉鬧,瘋笑,顯得很粗俗,但又絕無惡意。
只讓人感到一種放松的愉快。
這就是市井的地氣。
吃飯的時間過去后,縫紉社的大部分人都是草草把手里的活兒干完,就趕在十點左右就回家了。
不過蘇錦不是,他的家里還有妹妹能照顧父親。
他并不像其他人,家里的老人、孩子、丈夫,一大堆的瑣事都離不開她們,還得早點回去操持。
身為一個男人,尚且獨身的他,干活掙錢才是主要目標(biāo)。
于是他一直專心致志干到十一點多。
雖然一開始的興奮勁兒過去,他也開始覺著裁縫活兒累腰,累脖子,累眼睛,后背僵得厲害。
但即使如此,他也舍不得撒手。
最后純粹是看負(fù)責(zé)統(tǒng)計的那位大媽打上了瞌睡。
整個屋里就他一個人拉晚,實在不落忍,這才交了工。
不為別的,就因為這里的工作他做的太順手了,初試身手的成果簡直讓他振奮。
二十一件兒??!
他今天把二十一件難度不等的瑕疵品變成了完美的服裝。
總體核算下來是五塊一毛錢,是他當(dāng)搬運工的十倍。
一天掙五塊,那一個月得多少?
何況他周日可是能夠做全天的,甚至感覺自己還有提高效率的余地。
天哪,他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八塊,難道他可以掙到三四個人的工資嗎?
他現(xiàn)在真的有信心靠著自己的力量支撐起這個家了……
或許,這個世上從沒有天才這回事。
但生活卻是可以把人逼成一個天才的。
蘇錦的苦難早就變成了技能才學(xué)深入他的骨血之中,只是他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而已。
而現(xiàn)在,縫紉社把他的全部潛能引發(fā)出來了,讓他從剪刀和針線上感受到了自己天賦和價值。
走出工場間,充分覺醒的蘇錦不但一身輕松,還覺得很不可思議,很神奇。
雖然天色是黑的,燈光也很昏暗,身體是勞累疲倦的。
但他卻一點不感到壓抑,反而因街上的這種肅靜,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要唱歌。
生活對他來說,終于變成了流動的活水,讓他能夠暢游其中了。
他的心情很好,很開闊,從來沒體驗過的舒坦和踏實,一種能把生活把握住的安心。
他現(xiàn)在別無所求,只求縫紉社能長長久久的辦下去,千萬別只是個曇花一現(xiàn)的短期營生。
只求給他這個機會的邊建軍,邊大媽,能健康長壽,長命百歲。
還有那個和街道合作,給了他這么多活計的外資服裝公司的經(jīng)理,能升官發(fā)財,好人有好報。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