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背在身后的手,緩緩攥成了拳。
藺拾淵清冷平靜的眼,迎接著展行卓的審視。
他從軍多年,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敵意。
這位展大人,對他的敵意很深。
藺拾淵即使穿著普通布衣,可他只是坐著,身上的煞氣便透出來了,所謂的不怒自威,就是他這樣。
一陣風(fēng)吹起了風(fēng)沙,幾個(gè)人都瞇起了眼睛。
姚清冷抬起袖子遮掩,待風(fēng)過去,展行卓與藺拾淵還在不客氣地用眼神過招。
藺拾淵掃了眼茶碗,里面飄了一層灰塵,他的手腕一抖,茶水潑在身后地上,又不緊不慢地拎起茶壺沏茶,絲毫不把展行卓放在眼里。
一身最簡單的布衣,穿出王侯將相之感。
他慢悠悠道:“朝廷命官是為民做實(shí)事的,展大人是得了大官什么頭銜,逢人就要?jiǎng)e人叩拜,好大的官威啊?!?
展行卓擰了擰眉,眼角余光掃到姚青凌抿著唇偷笑。
他冷聲道:“本官為民謀福祉,即將升任戶部侍郎,比起你這個(gè)毫無作為的嗜殺罪臣,如今還要在女人手底下做事,要好得太多?!?
藺拾淵扯了扯唇角,看一眼姚青凌。
喲,這是在告訴她,他要升官了?
姚青凌若沒有和離,便是三品大員的夫人了。
叫她后悔?
藺俏繃著小臉,瞪著展行卓,但她被姚青凌調(diào)教過,不得亂說話,也不能隨意動(dòng)武。
展行卓依舊雙手扶著腰間玉帶,目光轉(zhuǎn)向姚青凌。
姚青凌神色淡淡的,對他的“喜訊”毫無反應(yīng),連句恭喜也沒有。
展行卓臉色沉下來。
姚青凌說道:“藺拾淵,他是展大人,不管怎么樣,我們都只是一屆平民。你給展大人行個(gè)禮,別耽誤他趕路?!?
藺拾淵看她一眼,只見展行卓的臉色更陰沉,簡直是烏云罩頂。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起身,滿足展大人的官威,跟他行了個(gè)抱拳禮:“恭喜展大人。”
連著藺俏也有模有樣地學(xué):“恭喜展大人?!?
真心的恭喜是沒有的,只有嘲諷。
展行卓額角的青筋跳了兩下,又找不到什么錯(cuò)處治他的罪,便不開口,一直叫他們保持著躬身的行禮的姿勢。
烈日下,來往路人不多,但也是有路人的。
人們只見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對著一個(gè)官員模樣的男人行禮,像是做錯(cuò)了事,沒有獲得起身的資格。
藺拾淵是從守城門的大頭兵做起的,官場等級森嚴(yán),被刁難被打壓的次數(shù)多了,這種小事,并沒放在心上。
但藺俏不同,她還是個(gè)孩子,心高氣傲,沒這么被人罰過。
她擰著小眉毛,抬眼瞪過去。
姚青凌知道藺俏的脾氣,在她闖禍之前,說道:“展大人,我的人跟你行禮還不夠,路過的都要來給你叩拜行禮,才算完嗎?”
周圍人悉悉簌簌地議論著,有人害怕惹到官員,還真的走過來對著展行卓跪下了:“展大人。”
民跪官,太常見了。
他們害怕因?yàn)椴痪矗捅还谝宰锩?,投到大牢里去?
展行卓額角的青筋又狠狠跳了兩下。
姚青凌想給他冠上“欺壓百姓”的罪名嗎?
可他其實(shí)一直在等的,是姚青凌跟他說話。
從她那一聲“展大人”之后,就一不發(fā),便是這幾句話,也是為了那個(gè)男人說的。
頭頂烈陽照著,心頭烈火在焚燒著。
憤怒,由里到外,由上到下,燒得他透透的。
展行卓狠狠吸了口氣,冷冷看她一眼,說了聲“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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