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最暗的一段夜,黎明悄然降臨。
濕潤的霧氣在屋頂瓦片上凝出一層水痕,于晨曦中泛點柔和淺淡的光。
侯府門前,隨行北上的護衛(wèi)整齊列隊。
門廊下,蕭北鳶撲到蘇未吟懷里,雙手環(huán)住她束了鱗紋輕甲的腰身,眼眶通紅,臉上卻始終笑著。
“阿姐,回來的時候別忘了給我?guī)П钡氐钠卟尸旇е??!?
不舍和擔(dān)憂在所難免,可這是阿姐想做的事,她由衷的替阿姐高興。
為國效力,真真的巾幗風(fēng)采,蕭北鳶也深以為榮,只盼著阿姐早早的去,早早的回,好好的回!
“忘不了!”蘇未吟寵溺的輕撫蕭北鳶發(fā)頂,又換上認(rèn)真語氣,“我之前跟你說的,你也別忘了。”
蕭北鳶松手退開,吸了吸鼻子,硬把眼淚憋回去,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我都刻心口上了?!?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補充道:“對了,三哥說傷口疼得厲害,就不來送你了,讓你回來的時候別忘了給他帶東西?!?
蘇未吟一本正經(jīng),“到時候給他帶塊北地的石頭,也算是個特產(chǎn)?!?
蕭北鳶樂出聲,“那可真是頂級‘硬貨’了?!?
離別的愁緒被沖淡了些許,衛(wèi)時月簡單叮囑后退開,老太君邁步上前,什么都沒說,只抬手在蘇未吟肩頭重重拍了拍。
牽掛也好,支持也好,皆盛于漣漪微動的深邃眼底,一切盡在不中。
一旁的蘇婧目光始終鎖定在女兒身上。
玄色輕甲緊束的腰帶收出利落又挺拔的身姿,青絲盡數(shù)高綰,唯余幾縷碎發(fā)拂過耳側(cè)。
身后披風(fēng)迎風(fēng)微動,整個人如同一柄即將出鞘的劍,光華內(nèi)斂,又難掩銳意。
蘇婧望著望著,有那么一瞬間,竟想不起女兒散發(fā)著錦的模樣,仿佛眼前這個颯爽的戎裝身影,才是她與生俱來該有的樣子。
“去吧,早去早回!”
待女兒來到跟前,蘇婧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輕甲,唯此一句,將作為母親的萬般心緒都裝了進去。
早去早回,其他的,都沒那么重要。
一一作別后,蘇未吟利落的翻身躍上馬背。
她挽緊韁繩,最后再深深回望了一眼,將家人的身影烙印在心底,復(fù)又轉(zhuǎn)頭面向前方,黑眸間所有溫情飛快斂去,只余下磐石般的堅定。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也是她命中注定要走的路。
這一次,她帶著全家的支持和牽掛,定能不負重活一世的天意,給北境劈出一條更加久遠的太平路。
“駕!”
一聲清叱,胯下駿馬如離弦之箭撕裂晨光,率領(lǐng)身后眾騎奔赴城外與使團隊伍匯合。
直至隊尾最后一道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門前眾人才收回視線。
蕭北鳶蓄在眼眶里的淚水終究是沒能忍住,一骨碌滾下來,又立馬抬手擦去,快得像是從來沒出現(xiàn)過一樣。
她現(xiàn)在可是被阿姐委以重任,要陪伴祖母,照顧有孕在身的大嫂,還替侯夫人分擔(dān)了一部分管家之責(zé),哪有管家小姐動不動哭鼻子的?
對了,還有個事兒。
其他人都進去了,蕭北鳶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冷不丁對上扒著門邊往外瞧的蕭西棠,嚇得腳下一顫。
“嚇我一跳,不是說不來送嗎?”
蕭北鳶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忽然秀眉一挑,拖長聲調(diào)。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心里舍不得阿姐,怕一個沒忍住當(dāng)眾哭出來,所以悄咪咪的躲在這兒……”
“去去去,瞎說什么,人家大夫讓我有事兒沒事兒出來活動活動。”
蕭西棠趕蚊子似的揮手,轉(zhuǎn)過身將胳膊搭在禾順肩上借力,緩步往里走。
蕭北鳶慢悠悠跟在旁邊,故意擺出一副氣不過的樣子,“三哥,你可真是沒良心,虧人家阿姐走之前還給你留了東西?!?
蕭西棠頓時停下腳步,心底一陣發(fā)酸。
他不來送,就是因為覺得自己沒什么可以給蘇未吟的。
阿吟身手比他好,腦子也比他轉(zhuǎn)得快,甚至在祖母和侯夫人面前,他的叮囑都顯得有些多余。
結(jié)果阿吟居然還給他留了東西……
“留了什么?”蕭西棠故作隨意的問。
蕭北鳶煞有介事的輕拍他肩膀,“阿姐給的,當(dāng)然是好東西了!你先回,我一會兒給你送過去?!?
不多時,蕭北鳶將東西送到扶搖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