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馮志剛那張臉上似乎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相親的姑娘是這么個又高又壯,眼神還這么敢直視他的類型。
王斤看了他幾秒,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聲音清脆地說:“馮大哥,你好!我是王斤。你長得好像我們山里守山神廟的門神,一看就特別可靠!”
“……”
整個屋子安靜了一瞬。
馮阿姨差點沒忍住笑出聲,趕緊用手捂住嘴。
馮叔叔的嘴角也在瘋狂抖動。
王小小扶額,心里吶喊:我的好姐姐哎!哪有第一次見面說人家像門神的?!雖然是夸人可靠,但這比喻……哈哈哈哈哈……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馮志剛那張嚴肅兇惡的臉,在愣神之后,嘴角竟然明顯地、緩緩地向上扯開,露出了一個堪稱燦爛的笑容!
這笑容瞬間讓他臉上所有的兇悍,更加兇惡了。
“你好,王斤同志?!彼穆曇粢琅f沉穩(wěn),但任誰都聽得出里面的笑意,“你也很精神,像棵挺好的白楊樹?!?
得,一個門神,一棵白楊樹。
這相親的開場白,可以說是非常接地氣了。
王小小看著馮志剛那毫不作偽的笑容,再看著自家堂姐那一臉“你看我夸人夸對了吧”的坦蕩表情,心里那塊大石頭,“哐當”一聲落了地。
她知道了,這事兒,成了。
王煤拿出一張稿子,王小小看了一眼,和她之前說的一樣,只不過加了之后,馮志剛的津貼分配,一半津貼給王斤,兩成資助戰(zhàn)友,三成給父母,這個不能先讀,只能偷偷跟斤姐說,還沒有嫁給去,就提錢不合適。
該說的,王小小都說了,讀個屁,等下她去和馮志剛說說,馮志剛是她爹的兄弟,絕對不剛苛刻王斤,不然她弄死他。
馮阿姨(奶奶)看著兒子那罕見的笑臉,和王斤那越看越稀罕的爽利勁兒,心里樂開了花。她拉著王小小的手,話里充滿了信任與親近:
“小小啊,咱們都是一家人,你爹跟我們家小剛那是過命的兄弟,咱就不說兩家話了!”她說著,直接拿出了最大的誠意,“聘禮呢,我們老兩口出288元,圖個吉利!只要兩個孩子自已滿意,咱們就早點把事兒辦了,小剛假期緊,別耽誤?!?
她拍著胸脯:“家里新婚的被子、四季的衣服、自行車,我們都準備好了!都是現(xiàn)成的,絕不讓斤斤受委屈?!?
最后,她看了一眼兒子,說出了最關鍵的一句:“以后啊,小剛的津貼,就交給斤斤收著!咱們家的規(guī)矩,錢就該讓媳婦兒管!”
這話一出,連王小小都愣了一下。馮家這誠意,簡直是拉滿了!
不僅沒因為王斤是鄉(xiāng)下姑娘而有絲毫輕視,反而直接給予了最高的信任和家庭地位。
王煤的眼睛瞬間亮了,這可比他稿子上寫的一半津貼還要大方!他暗自點頭,覺得馮家人非常上道。
王斤雖然大方,聽到這話臉也更紅了,但眼里滿是感動和踏實。
馮志剛在一旁,對他娘的決定沒有絲毫異議,只是看著王斤,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沉聲說:“嗯,都聽娘的。以后,都交給你。”
這話既是對他娘說的,也是對王斤的承諾。
王斤也大方說:“馮大哥,你資助戰(zhàn)友的地址。給我,我會每個月都會寄錢去?!?
馮志剛:“我會拿出三成津貼資助戰(zhàn)友?!?
王斤坦然道:“馮大哥,我不反對你資助戰(zhàn)友,但是只能是三成,我們只能三成,剩下的我們也要生活,這個可以嗎?”
馮志剛:“可以。”
屋子里再次安靜了一瞬,但這一次,空氣里涌動的不再是錯愕,而是一種深沉的、近乎肅然的動容。
馮志剛那雙銳利的眼睛猛地看向王斤,里面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震驚、感激,還有一種難以喻的、找到了靈魂共鳴的震動。
他資助戰(zhàn)友,是深埋于心的責任和痛楚,是他薪金里雷打不動的一部分,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個姑娘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如此坦然、堅定地接過這份沉重的擔子。
馮阿姨的眼圈瞬間就紅了,她用力拍著王斤的手背,聲音都有些哽咽:“好孩子!好孩子??!志剛他那些戰(zhàn)友的家里,不容易?。∧隳苓@么想,阿姨這心里真是……”她說不下去了,只是反復摩挲著王斤的手。
馮叔叔別過臉去,用力眨了眨眼,再轉回來時,臉上是毫無保留的贊許和欣慰。
連王煤都徹底愣住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已那張寫滿分配的稿子,在王斤這句樸實無華的話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和小家子氣。
他算計的是數(shù)字,而王斤守護的,是道義,是馮志剛心里最看重的東西。
王小小看著這一幕,心里最后一絲擔憂也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自豪。
這就是他們老王家的閨女!
馮志剛深吸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情緒,看向王斤的眼神里充滿了鄭重的承諾:“好。地址我都記著。以后,麻煩你了?!边@聲“麻煩”,承載了千鈞的重量。
王斤咧嘴一笑,依舊是那副陽光燦爛的模樣:“不麻煩!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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