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撫摸著雷公的眉毛輕嘆:
“雷公睫毛要翹,唇色要絳,腰帶要配我嫁衣的同色系!”
她舉著松脂火把,在雷神臉旁比劃,火光映得她杏眼發(fā)亮――她想的根本不是工期,是“我的婚禮上,雷神得是最靚的伴郎”。
鄧晨卻幾乎被雷到了:
“我勒個去,樹心符紋與羊皮雷章吻合度達98%,若再嵌銅絲,可導雷火,八月十五天門開合時,能自動點火放光?!?
他眼里沒有神像,只有一臺即將啟動的大型特效裝置。
白樟手指摩挲那枚“木部侍郎”令牌,心里卻是夢里那場紅袍迎親――他關(guān)心的不是雷公能不能眨眼,是他自己能不能抱得美人歸。
當夜,暴雨停歇,老樟樹空出的樹坑里積了一汪水,水面映出半輪殘月。
白樟蹲在水邊,把令牌輕輕按進泥里,像種下一顆種子。
身后,雷神骨架已立,松脂火把的光從木縫里透出,像一顆巨大的、跳動的心臟。
白山遠遠望著,低聲罵了句:“小兔崽子們,真會折騰。”
但罵聲里,第一次帶了笑。
卯牌時分,白家寨的晨霧還沒被太陽烤化,迎親隊的嗩吶已在寨門口憋得滿臉通紅。嗩吶手是老姜頭,一口氣卡在“百鳥朝鳳”的第三小節(jié),死活吹不下去――新娘子不見了。
紅綢大花轎停在老槐樹下,轎頂一只喜鵲剛落下就被喜炮嚇得又飛走。轎簾半掀,里頭空無一人,只剩一只繡鞋端端正正擺在座墊上,鞋頭繡著金線雷火紋,像在對所有人眨眼:來抓我呀。
“人呢?”白山老爺子一聲吼,胡子炸成蒲公英,手里攥著的大紅牽巾抖得像風中的破旗。
寨丁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新娘子跑了”,只能把目光投向遠處那具剛立起來的雷神骨架――松木為骨,鐵箍為筋,丈二身高,此刻正披著半幅沒繡完的嫁衣,像一位誤入喜堂的莽漢。
骨架內(nèi)部,白芷正撅著屁股,左手端松脂燈,右手捏狼毫筆,筆尖蘸著煙墨和朱砂的混合物,一筆一劃給雷神畫眼線。
她額前碎發(fā)被汗水粘在皮膚上,鼻尖沾了一點朱紅,像只偷吃胭脂的小狐貍。聽見外頭人喊馬嘶,她連頭都沒抬,只小聲嘀咕:“別吵,最后一筆,眼尾要上挑,顯得兇一點?!?
雷神空洞的眼窩里,她畫出的那道眼線細長而上翹,像一把小鉤子,隨時準備勾魂攝魄。
白山循聲而來,一把掀開骨架外披的嫁衣,露出里頭燈火通明的“密室”。老爺子氣得胡子打顫:“丫頭!吉時到了,你躲在這里做什么?”
白芷把筆往耳后一別,理直氣壯:“我要保證他明天能眨眼!不然拜堂的時候,雷公瞪著一對死魚眼,多丟您老人家的臉?”
白山一口氣噎在喉嚨,差點把胡子吹斷:“你管他眨不眨眼?他要是真眨了,那才叫嚇人!”
新娘子不肯走,迎親隊只好原地待命。白山一跺腳,把全寨能動彈的都薅來加班。
鐵匠鋪熄火,繡娘停針,連廚房燒火的阿嬤都被拉來遞工具。燈籠排成一條火龍,把后山照得白晝一般。
任務(wù):給雷神安機關(guān)眼皮,子時前完工,天亮前拜堂。
方案是鄧晨臨時畫的草圖:
?兩根牛筋做眼瞼彈簧,
?一顆銅球當配重,
?一根頭發(fā)絲細的銀線連到雷神右手――拜堂時新人一叩首,雷神同步“刷”地睜眼。
聽起來簡單,實操堪比給大象戴美瞳。
鐵匠老魯把銅球焊歪了,眼皮一合就卡住,急得滿頭大汗。白芷蹲在骨架頭頂,拿銼刀一點點修,銼刀每刮一下,銅屑濺到她臉上,像下了一場金色流星雨。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