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藤蔓晃動,白樟倒掛著爬上來,手里攥著把野花:“我……我采花給小師妹賠罪!輸給這樣的怪物,我心服口服!”
風(fēng)掠過斷虹崖,羊皮卷最后一角被吹開,露出小字:
外功:單數(shù)行形,偶數(shù)行步;
內(nèi)功:無字天書,唯影可度;
心法:無意之意,無招之招。
斷虹崖上,云霞漸褪,暮色像一層溫軟的綢子罩下來。
白樟捧著那把野花,跪得筆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白山踩著老布鞋“沙沙”走到他面前,先伸手把他按進懷里,像把一只炸了毛的貓揉順。
“傻小子,輸給自己人,不丟人?!?
老人聲音低,卻震得崖壁嗡嗡響,“走,跟爹回家。回頭爹給你尋一門好親事――東嶺柳家的閨女會使雙刀,脾氣跟你一樣倔;要不就汝水何家的大姑娘,會釀酒,你喝了保管忘了疼?!?
白樟把臉埋在師父肩頭,悶悶地“嗯”了一聲,把淚全抹在老人衣襟上。
鄧晨站在旁邊,手里還捏著那卷羊皮,想安慰又插不上話。
白山抬頭沖他一招手:“小鄧,你也來,故事得從頭講?!?
……
二十三年前,汝水桃花汛,水勢漫灘。
白山那時還沒當(dāng)寨主,只是個愛釣魚的少寨主。
那天他正倚舟垂釣,忽聽上游傳來“嗚哇――嗚哇――”的嬰兒啼哭,順著水聲望去,一只竹筐在漩渦里打轉(zhuǎn)。
白山把斗笠一扔,足尖一點船舷,整個人如蜻蜓點水,連踏三步,掠出三丈,一把提起竹筐。
筐里躺著個襁褓中的嬰孩,小臉凍得青紫,卻攥著拳頭嚎得震天響。
襁褓夾層里掖著一張泛黃的絹布,寫著寥寥幾行血字:
“仇滅滿門,獨留此子。
乳名阿樟,望善撫之。”
白山當(dāng)時尚未娶親,抱個奶娃回寨,可把老寨主嚇壞了:“你小子偷偷生了個崽?”
白山哭笑不得,只說:“撿的,以后就是我兒子?!?
于是連夜開祠堂,給嬰孩取名白樟――
取“樟樹長青,百折不撓”之意。
又怕仇家尋來,對外只說是遠(yuǎn)房侄子,暗地里卻拿少寨主的規(guī)格養(yǎng):
三歲泡藥浴,五歲蹲梅花樁,七歲就能倒掛在演武場橫梁上睡午覺。
白山說到這兒,拍了拍白樟的背:“你小時候吃奶的勁兒就大,咬得你師娘直掉眼淚。長大了,脾氣也倔,認(rèn)準(zhǔn)的事九頭牛拉不回――”
他轉(zhuǎn)頭看向鄧晨,“就像認(rèn)準(zhǔn)了小芷?!?
白樟低頭摳著野花梗子,聲音發(fā)?。骸皫煾福鷦e說了……”
“得說。”白山瞪眼,“你得知道,你從來都不是沒人要的孩子。你是我從水里搶回來的命,是我白山的驕傲。今日你輸給小鄧,不是輸給他,是輸給天數(shù)。緣分這東西,搶不來,也求不得。”
老人又轉(zhuǎn)向鄧晨:“小鄧,我把閨女交給你,也把這傻小子交給你。以后一個是我女婿,一個還是我兒,誰敢讓他們掉淚,我白山第一個不答應(yīng)?!?
鄧晨趕緊躬身:“老寨主放心,我……我盡力不讓大家掉淚?!?
想了想,補一句,“最多讓他們笑出眼淚。”
白山被他逗得哈哈一笑,抬手在兩人肩上各拍一掌:“行了,回家!今晚擺酒,給勝者賀,也給敗者洗塵。阿樟――”
他故意拖長聲調(diào),“酸菜魚管夠,但不許把魚刺當(dāng)暗器撒氣!”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