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竟哈哈大笑,松弛的面皮堆起層層褶皺。他拍著案幾道:"老夫這點微末本事..."話雖如此,卻已示意侍女添酒。鎏金酒勺與青銅尊相碰,發(fā)出清脆的"叮"聲。
窗外傳來更鼓聲時,曹竟已醉得東倒西歪。他忽然抓住劉秀手腕,溫熱的鼻息帶著酒氣噴在年輕人臉上:"河北...嗝...那個差事..."劉秀立刻俯身湊近,卻聽見老丞相含混不清地嘟囔:"花露水...再給夫人捎兩瓶..."
曹詡急忙扶住父親,在劉秀看不見的角度,沖廊下侍從比了個手勢。片刻后,庖廚送來醒酒羹的香氣混著夜風飄入廳堂。
更深露重,曹府檐下的青銅風鈴在夜風中叮當作響。曹詡提著絹布燈籠送劉秀至府門,燈籠在青石板上投下?lián)u晃的光暈。走到影壁處,曹詡忽然駐足,燈籠的光映著他半邊臉龐。
"劉兄且慢。"曹詡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聽聞河北耿m年方弱冠,能使三百斤硬弓;吳漢在漁陽為吏時,曾單槍匹馬平過馬賊之亂。"
劉秀腳步一頓,腰間玉佩撞在劍鞘上,"當"地一聲脆響。他緩緩轉(zhuǎn)身,借著燈籠微光,看見曹詡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曹兄如何......"劉秀喉結(jié)滾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曹詡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家父酒后常念叨'河北多俊杰',這是前日尚書臺收到的密報。"竹簡展開時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上面密密麻麻記著河北各郡才俊的名錄。
正屋內(nèi),曹竟正捧著花露水的琉璃瓶反復端詳。瓶身在燭火下折射出七彩光斑,映得他滿臉皺紋都生動起來。
"老爺瞧瞧,"曹夫人蘸了花露水點在腕間,舉到曹竟鼻前:"這香氣清冽得很,倒像是把初春的梅林都裝進去了。"
曹竟深深吸了口氣,酒意又涌上來。他拍案而起,案上盛著醒酒湯的青瓷碗被震得叮當亂跳:"劉文叔這孩子,比他那個莽夫兄長強百倍!明日早朝,老夫定要......"
話未說完,他突然捂住嘴,慌慌張張四處張望。曹夫人會意,立即揮手屏退左右侍女。待房門掩上,曹竟才壓低聲音道:"陛下近來為河北之事愁得食不下咽,若舉薦劉秀......"
窗外一陣風過,吹得燭火劇烈搖晃。曹竟的影子投在墻上,忽大忽小,像在演著一出皮影戲。
曹夫人慢條斯理地往耳后抹著花露水,突然道:"聽說劉秀在昆陽之戰(zhàn)時,曾帶著十三騎沖破百萬大軍?"
曹竟眼睛一亮,酒醒了大半。他捻著胡須喃喃自語:"如此勇武......如此識趣......"手指無意識地在案幾上畫著河北各郡的方位。
此時劉秀的馬車已行至街角。他掀開車簾回望,見曹府大門前兩盞紅燈籠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像一雙窺探世事的眼睛。
次日一早,劉秀剛扒拉完一碗小米粥,門房就來報:"主公,馮異馮將軍求見!"
劉秀筷子一停,樂了:”喲,馮異這么早來蹭飯?快請!"
馮異大步流星走進來,拱手笑道:"文叔,別來無恙??!"
劉秀熱情招呼:"來來來,坐下喝碗粥,我這兒的咸菜可是一絕!"
馮異擺擺手:"粥就不喝了,今天來是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