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荒無人煙的大地,枯黃的雜草中間孤零零地矗立一處建筑,生人再起路過,都能感受到一股透骨的陰冷,這就是義莊。
義莊中暫時安置著尤家上下二百八十九口人的尸身。
金圣英不由感嘆,三日之前尤家還是本地頗有聲望的家族,雖非頂尖門閥,卻也人丁興旺,可一夜之間,繁華散盡,只剩滿門血案和這停滿尸首的陰森之地。
一輛馬車在義莊門前停下,車簾掀開。
先下來的是一位面容儒雅卻目光銳利的中年男子,正是金圣英。
他身后,跟著一個面色慘白、渾身抑制不住顫抖的尤坦然。
如今尤家唯一幸存的男丁,那個昔日里只知走馬章臺,飲酒作樂,吃喝嫖賭的尤家三少爺,如今一夜白了頭,銀白色的頭發(fā)亂糟糟,滿臉都是淚痕,看上去好生狼狽。
“三侄兒,到了?!?
金圣英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拍了拍尤坦然的肩膀,那力道沉甸甸的,既是鼓勵,也是支撐。
尤坦然抬頭望著義莊的黑色大門,他很清楚地知道,里面躺著的是他的母親、兄長、伯父……還有那個總愛纏著他要糖葫蘆的小妹。
尤坦然他雙腿發(fā)軟,幾乎要癱倒在地,聲音帶著懦弱的哭腔,充滿了恐懼與逃避:“金…金叔…我……”
金圣英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聲音斬釘截鐵:“三侄兒你要聽著,尤老哥如今就剩下你一根獨苗了,這血海深仇,你得扛起來,面對恐懼的唯一辦法,就是直面它,今天你跨進(jìn)這道門,就不再是那個只知道躲在父兄羽翼下的紈绔子了,你必須成長起來,為了尤家,也為了你自己!”
尤坦然渾身劇震,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一絲血腥味才松開,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都壓下去,然后重重地點頭,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好,我去!”
尤坦然邁開腳步,每一步都很沉重,艱難地走進(jìn)了義莊。
義莊內(nèi)部,陰氣更重,一股混合著血腥、腐壞和石灰的味道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但尤坦然卻沒有任何感覺,因為這味道都是來自他的摯親。
無數(shù)的白布覆蓋著一具具失去生命的軀體,勾勒出令人心碎的輪廓。
而在這一片死寂的白色中央,一個身影正在仔細(xì)地查驗著尸體,他穿著樸素灰袍,動作沉穩(wěn)而專注,正是被譽(yù)為神捕的呂存孝。
“三少爺,你過來一下?!?
呂存孝沒有抬頭,聲音平靜無波,卻自帶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
金圣英在尤坦然背后又推了一把,尤坦然閉上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氣,然后一步步走向呂存孝。
呂存孝將一份卷宗遞給尤坦然,上面是之前衙門捕快初步勘察的結(jié)果。
“這是之前的記錄,判定死者皆是被利劍割喉斷首,模仿的是江湖上頗為狠辣的天傷劍法。”
尤坦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旁邊一具嬌小的、覆蓋著白布的尸體上,白布邊緣,露出幾縷熟悉的長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