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與平靜中繼續(xù)向前,年關的腳步愈發(fā)近了。
街上的年味濃得化不開,大紅燈籠掛滿了光禿禿的枝椏,商鋪里循環(huán)播放著歡快的賀歲歌曲,處處都洋溢著團聚的喜慶氣氛。
然而,這份喜慶似乎并未感染到安笙診所門外的那個身影。
一連半個月,唐聿禮幾乎成了診所門口一道固定的風景。
他沒有再試圖強行進入診所,也沒有過多地打擾,只是每天清晨,當林笙來開門時,他就已經(jīng)等在那里,穿著單薄的大衣,在寒冷的晨風中呵出白氣,默默地看著她。
等到傍晚,天色擦黑,林笙準備關門下班時,他依然站在那里,肩頭落滿了細碎的雪花,身影在漸濃的夜色和飄飛的雪沫中,顯得固執(zhí)而又孤寂。
這天晚上,曉曉看著窗外那個幾乎要與雪景融為一體的男人,一邊整理著下班的東西,一邊忍不住小聲對林笙感慨:“林醫(yī)生,真是送走了一個奇怪的男人,又來了一個固執(zhí)的哥哥……他這每天從早到晚的,就這么在雪地里站著,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啊?!?
她回過頭,看著正在穿外套的林笙,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問道:“林醫(yī)生……快要過年了,街上店鋪都早早關門了,天又這么冷,你真的……不去見見他嗎?哪怕就說幾句話呢?”
林笙系圍巾的動作微微一頓,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雪花在路燈的光暈中紛揚飛舞,落在唐聿禮的頭發(fā)肩膀,他一動不動,只有那雙望向診所方向的眼睛,還帶著一絲不肯熄滅的期盼。
她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許多畫面。
有初到唐家時,他溫為她解圍的清晰場景,有后來他偏執(zhí)瘋狂,將她禁錮的恐懼瞬間,但最終定格的,卻是那場慘烈車禍發(fā)生時,在最后關頭,他猛地撲過來,用身體緊緊護住她,將她牢牢圈在懷里,用后背承受了大部分撞擊力的畫面……
那一刻他眼中迸發(fā)出的,不是瘋狂,而是不顧一切的守護。
他對她的好,那些真實存在過的溫暖和最后的以命相護,她無法抹殺,也無法心安理得地視而不見。
林笙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拉緊圍巾,對曉曉說:“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然后,她推開了診所的門,徑直走向那個在雪中佇立了太久的身影。
聽到腳步聲,唐聿禮猛地抬起頭,凍得有些發(fā)青的臉上瞬間亮起一抹難以抑制的光彩,帶著小心翼翼的驚喜:“笙笙……”
“去前面的咖啡廳吧?!绷煮系穆曇羝届o,聽不出什么情緒,但這句話對于唐聿禮而,已是天籟。
他連忙點頭,因為動作太大,震落了肩頭的積雪:“好?!?
街角的咖啡廳里暖氣開得很足,這個時間點幾乎沒什么客人,只有舒緩的音樂在空氣中流淌。
唐聿禮幫林笙拉開椅子,又熟練地點了她以前最喜歡的燕麥拿鐵,多加一份牛奶,溫度要溫熱——
他還記得她的習慣。
服務生離開后,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唐聿禮雙手交握放在桌上,指節(jié)因為緊張和寒冷微微泛白,他低著頭,聲音干澀而充滿愧疚:“笙笙,對不起……我知道,無論我說多少次對不起,都無法彌補我曾經(jīng)對你造成的傷害。孫姨給我看了……一些證據(jù),告訴我我做過多么混賬的事情?!?
他痛苦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是一片茫然和真摯的痛悔:“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努力地去想了,那段記憶就像被硬生生挖掉了一樣,一片空白,我甚至無法想象,自己怎么會……怎么會對你做出那些事……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會那樣……”
看著他眼中毫不作偽的痛苦和掙扎,聽著他聲音里難以掩飾的哽意,林笙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纏繞著,一陣陣發(f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