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紜看著此刻正坐在一段樹枝上的涵星,委婉地說道:“涵星的那串瓔珞怕是保不住了。”
涵星剛才押的彩頭正是一串赤金八寶瓔珞。
端木緋“噗嗤”一聲掩嘴笑道:“姐姐,我也是這么想的?!?
端木紜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看到妹妹這般興高采烈的樣子,心里有些心疼妹妹被禁足。
自己要不要和祖父求求情呢?……可是,京中最近也實在不太安生。
端木紜有些猶豫地想著,眼里、心里只有妹妹,早就把耿聽蓮拋諸腦后。
沒一會兒,君凌汐就拎著一籃子首飾走了過來,得意洋洋地說道:“緋緋,我贏了,等回京后我做東,請大家喝果子酒!”
端木緋點頭應了一聲,好奇地問道:“小西,你捉迷藏怎么這么厲害?”
君凌汐昂了昂下巴,越發(fā)得意了,“那算什么!聽風辨位,我跟我父王、大哥那可差遠了!”
不遠處,涵星她們興致勃勃地開始了第二輪,這一次,當“鬼”的人是涵星。
聽君凌汐提及君然,端木緋就想起了自家烏夜,又問道:“小西,烏夜現(xiàn)在在哪兒?我擔心它在陌生的地方不習慣……你說,我們要不要把它先放到澤蘭宮和飛翩在一起,等回京時,再讓你和君世子帶走。”
端木緋說著,眉心微微蹙起。
自家烏夜雖然不至于說從小嬌生慣養(yǎng)長大,那也是從來沒吃過什么苦的,在陌生的馬廄中,陌生的馬群里,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欺負,也不知道會不會不習慣,也不知道會不會寂寞……
“緋緋,其實我大哥也想把烏夜帶進他住的冠云齋,可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君凌汐吐吐舌頭道,想到當時的情景還覺得有些好笑,“干脆我們現(xiàn)在就去接烏夜吧?”
君凌汐把自己的籃子托付給了端木紜,就拉著端木緋迫不及待地跑了。
看著兩個小姑娘歡快的背影,端木紜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心里覺得幸好聽祖父的話來了賞花宴。
由君凌汐帶路,兩人穿過好幾道月洞門、游廊、庭院,繞過一個個假山、花壇、池塘……走了快兩盞茶時間,才來到了位于涵芳園西南角的馬廄。
這一帶有七八排馬棚,一匹匹高頭大馬在馬廄里不時地發(fā)出嘶鳴聲、響鼻聲。
盡管馬廄的內(nèi)侍打掃的很勤快,馬廄也相當干凈,但這么多匹馬兒在一塊,空氣中難免彌漫著一股干草味、汗腥味、腐臭味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緋緋,這邊……”君凌汐熟門熟路地帶著端木緋來到了第三排馬棚,“我大哥怕烏夜被欺負,特意叮囑御馬監(jiān)的人專門給烏夜安排了一間。”
馬棚里,空蕩蕩的,一匹全身烏黑、英姿煥發(fā)的馬駒正靜靜地俯首吃著干草。
看在端木緋的眼里,只覺得自家的小烏夜一匹馬孤零零的,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小可憐般可憐兮兮。
端木緋心里一陣心疼,加快腳步上前,嘴里溫柔地喚著:“烏夜?!?
烏夜轉頭朝她和君凌汐看來,翻起了上唇,發(fā)出喜悅的“咴咴”聲,馬尾歡快地在身后甩來又甩去。
端木緋對著烏夜好一陣噓寒問暖,輕柔地撫摸了一番,又喂它吃了塊糖。
“烏夜,緋緋帶你去和飛翩再一起住幾日,你高不高興?”君凌汐一邊動作熟練地給烏夜戴上了馬嚼子,一邊笑瞇瞇地問道。
烏夜似乎聽明白了,又“咴咴”地叫了兩聲。
話語間,后方突然一陣輕微的步履聲,端木緋下意識地轉頭望了一眼,只見一個十六七歲、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子走了過來。
她長眉細目,肌膚欺霜賽雪般的白皙,端莊秀麗,穿了一件柳色纏枝紋褙子,挽了一個彎月髻,頭上只戴了一支嵌白玉的銀釵,氣質(zhì)溫婉。
端木緋見對方打扮十分素凈,近乎服孝般,不禁多看了兩眼。
君凌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這是倪家二姑娘倪雅穎,去年臘月,與梁家大公子和離大歸……”
端木緋立刻就明白君凌汐說的“梁”是哪個“梁”了,印象中,梁家大公子與倪二姑娘應該是去歲十月成的親,當時端木家沒有赴宴,只備了一份禮送去。
君凌汐的神色有些復雜,繼續(xù)道:“梁伯父投敵的軍報送入京后,梁大公子當下就寫了和離書,之后沒多久,梁家就被查抄了……”
而那時,倪雅穎已經(jīng)不是梁家婦了,自然也就沒有一同入罪。
話語間,就見倪雅穎走進了這一排最外面的一間馬棚中,從里面牽出了一匹雪白無暇的白色母馬,母馬的性子看來十分溫順,輕輕地甩著如拂塵般的馬尾。
“堆雪,你真乖?!蹦哐欧f輕柔婉約的聲音隨風而來,似是贊嘆,似是唏噓,又似是在感懷些什么。
“小西,你見過梁大將軍?”端木緋收回目光,輕聲問道了一句。
君凌汐的眸光閃了閃,似乎在回憶著什么,道:“以前梁伯父進京述職時,來拜訪過父王……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還記得梁伯父是個和氣的人?!?
君凌汐眉頭緊皺,她至今也不敢相信梁大將軍會投敵。
倪雅穎牽著那匹白馬快步離開了,君凌汐看著她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道:“倪家這次把她帶來,許是為了再尋一門親事吧?!?
君凌汐的嘆息聲轉瞬就消逝在風中,那匹白馬的馬蹄聲漸行漸遠,很快,就什么也聽不到了,只剩下周圍的風吹枝葉聲回蕩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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