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彈指間,就見那兩劍碰撞了四五回,交集之處火花四射。
兩個人雖然都使劍,劍法的路數(shù)卻大不相同,一個輕靈,一個霸氣,倒是不分上下。
“錚!錚!錚!”
兩個少年起初是彼此試探,探出幾分彼此的底細(xì)后,就肆意了起來,身形越來越快,兩人的身影左右游走,劍光閃閃。
比起上次在萬壽宴中李廷攸與許文詔那場各懷鬼胎的比試,這一次君然與李廷攸的切磋不知道要精彩多少!
端木緋饒有興致地看著,一雙大大的杏眼明凈清澈,一眨不眨。
這時,舞陽身旁的封炎霍地站起身來。
一時間,端木緋、端木紜和舞陽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封炎隨手撈起了一把身旁的長劍,看了端木緋一眼,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我也陪他們倆去玩玩!”
他話音未落,已經(jīng)大步朝李廷攸與君然走去,手中的長劍驟然出鞘,劍鋒在二人頭頂刷地劃過,白光一閃,去勢如電。
“鐺!”
李廷攸與君然急忙抬劍去擋,震得長劍在空氣中輕顫不已,嗡嗡作響。
封炎一擊不成,攻勢不減,他手中的銀劍快如行云流水,發(fā)出獵獵劍風(fēng),形成一張密集的劍網(wǎng),透著雷霆閃電之勢。
那閃閃的的劍光令人眼花撩亂,目不暇接,令得另外二人只能一退再退……
就在那如狂風(fēng)暴雨般的猛烈攻勢中,君然的長劍脫手而出,李廷攸則是連連后退,被逼得踉蹌著退下了臺基。
勝負(fù)已分。
這一切發(fā)展得太快,竹棚下的三個姑娘方才幾乎是看不過來,甚至沒看懂封炎是怎么卸了君然的劍,三人怔怔地眨了眨眼。
李廷攸雖然敗了,卻沒有因此萎靡,再次將劍尖下垂,興奮地對著封炎抱拳道:“阿炎,多謝賜教?!彼恼Z氣里聽著反而親近了不少。
李廷攸在江城沒有和封炎交過手,當(dāng)時,封炎率援軍解了圍城之危后,有一支兩三百人的殘匪結(jié)伙逃竄,封炎留下援軍的主力,只挑選了兩百精銳騎兵輕裝簡從,追擊那支殘匪,倚靠在途中抓獲的一名小頭目行了反間計(jì),最后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那支殘匪。
封炎擔(dān)得起有勇有謀這四個字!
想著江城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李廷攸感慨地說道:“在江城,阿炎兩百步外一箭射落水匪首領(lǐng),生平罕見。祖父常,天生神力者,能拉八百石弓,射程近兩百步,確是如此?!?
李廷攸的眼眸熠熠生輝,含笑又道:“有機(jī)會定要請封公子再行賜教!”
聽李廷攸這么一說,君然也被挑起了興趣,好奇地說道:“兩百步外射中匪首?!阿炎,你的箭法看來又有精進(jìn)了?來來來,射一箭我瞧瞧?!?
封炎徑自飲茶,根本就沒理他。
君然卻不肯死心,直接反客為主地對著一旁的小廝吩咐道:“快去給本世子拿弓箭來!”
那小廝可不敢挑戰(zhàn)主子的權(quán)威,看著封炎的臉色。
封炎這次終于有了反應(yīng),不客氣地朝君然伸出了手,“彩頭呢?”
意思是要他出手,自然要有彩頭。
君然的眼角抽了一下,阿炎這家伙還真是不知道客氣!
他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迎上了其他幾人看好戲一般的目光,心念一動:總不能他自己一個人出血!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曲解封炎的意思:“阿炎你說的是,沒彩頭也太無趣了點(diǎn)。……來來,你們也都來押個注,買定離手?!?
說著,他從袖口里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往桌上一丟,三兩語間就以三個茶托開了三個盤口。
第一個是兩百步,第二個是兩百五十步,第三個是三百步。
眾人被君然挑起了興致,紛紛掏出錢袋子豪爽地押了注,氣氛很是熱絡(luò)。
端木緋也被這種氣氛所感染,從腰側(cè)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個小巧的金梅花錁子,似是沉吟地在三個盤口間來回看著,大家的錢袋都押在了前兩個茶托上,唯有第三個茶托空蕩蕩的。
見端木緋似有游移,舞陽便開口解釋道:“緋妹妹,三百步外射中靶心幾乎絕無可能?!?
五尺為步,十尺為丈,兩百步就是百丈遠(yuǎn),想要射到這個距離不難,問題是羽箭在百步之后就漸漸后繼無力,所以才有了“強(qiáng)弩之末”這個詞語,想要在三百步外一箭射中靶心,那恐怕也唯有歷史上號稱曾射石搏虎的名將李廣了。
舞陽細(xì)細(xì)地與端木緋解釋著,端木緋乖巧地聽著,不時頷首,再次抬起手,打算押到第二個,沒想到手才抬起,就見封炎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那雙烏黑的眼眸中如一汪深潭般,乍一看,波瀾不驚,再一眼,又似是含著刀光劍影。
端木緋手一滑,指間的金錁子就掉了下去,正好掉在了第三個茶托上,骨碌碌地轉(zhuǎn)了半圈,才停了下來,那白瓷茶托上赫然一顆小小的梅花金錁子分外醒目。
看著端木緋好似傻眼的表情,君然差點(diǎn)沒笑出來,也不給她反悔的機(jī)會,笑道:“買定離手!”
他笑瞇瞇地又看向了封炎,伸手做請狀,似乎在說:“你該開始了!”
封炎接過小廝遞來的弓箭,大步朝箭靶的方向,在距離箭靶三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眾人皆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封炎,只見那削瘦的少年站在那西斜的陽光下,身形顯得尤為修長挺拔,四周不知不覺地安靜了下來。
少年不緊不慢地搭箭,拉弓,弓開如秋月行天。
他手指一動,就聽“嗖”的一聲破空聲響起,那支羽箭如閃電般劃過天空,箭去似流星落地。
下一瞬,“嘭”,箭靶上就多了一支箭。
箭靶因?yàn)槟且患a(chǎn)生的沖擊顫抖著,簌簌作響。
這一箭正中靶心!
眾人怔怔地看著那插著羽箭的箭靶,似是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須臾,舞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撫掌道:“緋妹妹,你贏了!”
這個賭局本來也就是鬧著玩,根本沒人在意自己輸了銀子,大家都心情不錯,如眾星拱月地簇?fù)碇四揪p,把錢袋子都拱到了她跟前。
端木緋笑得眉眼彎彎,夸張地把彩頭擁入懷里,一副小財(cái)迷的樣子。
“這真是運(yùn)氣來了擋也擋不?。 本辉谝慌該u著折扇,意有所指地說道,似笑非笑地看著正把弓箭遞給小廝的封炎,覺得眼前這家伙分明就是一頭——
開屏的公孔雀!
想著,他的嘴角染上了一抹戲謔的笑意。
上次去端木家參加壽宴時,他就發(fā)現(xiàn)封炎一直盯著端木緋看,似乎很在意這個黑芝麻餡的小丫頭。
自己還真是火眼金睛??!
就在這時,子月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演武場的入口,快步朝竹棚的方向走了過來。
“幾位公子,姑娘,”子月優(yōu)雅地福了福身,“奴婢奉長公主殿下之命,請各位去玉華堂用些茶點(diǎn)?!?
于是,眾人又紛紛起身,跟著子月去了正院。
丫鬟很快給眾人上了糖蒸酥酪,青花瓷盞里的酥酪如凝脂般潔白細(xì)嫩,上面撒著些碎山楂和杏仁片,紅白映襯,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吃在嘴里,那香甜細(xì)膩的酥酪入口即化,帶著若有若無的酒香在唇齒間蕩漾。
端木緋吃得滿足極了,心里贊道:這公主府的廚娘委實(shí)是不錯。
用著點(diǎn)心,安平笑吟吟地問道:“阿炎,舞陽,你們剛才都玩什么了?”
“大姑母,”舞陽眉飛色舞地說道,“這您要問緋妹妹才行,今兒緋妹妹一人的氣運(yùn)頂?shù)纳衔覀兯腥肆?。?
“緋兒,快與本宮說說?!卑财侥樕系男σ飧?,順著舞陽的話把話題帶到了端木緋身上。
端木緋就興致勃勃地說起自己一時手滑,卻把大家的錢袋子都贏了過來,話語間,眾人偶爾出聲補(bǔ)充一兩句,你一我一語,氣氛好不歡快。
看著這些青春少艾的小輩們,安平的神色越發(fā)柔和了,心里微微嘆息:公主府平日里還是太冷清了。
要是能早點(diǎn)把媳婦娶進(jìn)門,以后府里自然也就能一點(diǎn)點(diǎn)地?zé)狒[起來了……
安平的目光在封炎和端木緋之間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唇邊的笑容明艷動人。
在公主府里玩了個痛快,等表兄妹三人回到尚書府時,已經(jīng)是黃昏,夕陽落了一半。
三人原路返回偏廳,端木憲和李傳庭正在一起飲茶,二人相談甚歡,氣氛煞是熱絡(luò)。
見三個小輩歸來,李傳庭劍眉一挑,笑著隨口問道:“攸哥兒,你剛才帶你兩個表妹去哪兒玩了?”
三人給端木憲和李傳庭行禮后,李廷攸便含笑答道:“父親,我?guī)П砻脗內(nèi)チ吮背窃潞系挠^月閣,恰逢有兩位公子斗茶,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彼?fù)手而立,做出一臉贊嘆的樣子,并沒有提公主府的事。
一看李廷攸又在裝腔作勢,端木緋一本正經(jīng)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哥說得是。”
跟著,她就把李廷攸以分茶技驚四座的事娓娓道來,口齒伶俐,聽得端木憲有些驚訝,沒想到李廷攸還精通茶道。
端木緋繼續(xù)道:“祖父,大舅父,今日我算是明白了一個理兒,‘人貴有自知之明’,表哥你說是不是?”
端木緋看著李廷攸抿嘴而笑,精致的眉眼彎成了細(xì)細(xì)的月牙兒,笑得意味深長。
李廷攸笑容一僵,感覺這小丫頭又意有所指地在提“鬼見愁”的事了。
哎。這丟了的臉面一時半會兒怕是拾不回來了。
端木緋卻是笑得更歡樂了,對著他眨了眨眼,仿佛在說,他在觀月閣里推她出去做出頭鳥,她也是一報(bào)還一報(bào)。
端木紜在一旁掩嘴輕笑,也贊了一句李廷攸的分茶術(shù),屋子里回蕩著三個小輩輕快的說笑聲,和樂融融。
見李廷攸和端木紜姐妹倆處得愉快,尤其是和端木緋似有某種默契,李傳庭不由心念一動,眸光閃了閃。
知子莫若父,他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
這小子就愛在外頭裝模作樣,可是和端木緋這小丫頭一起時,似乎總控制不了真性情。
有趣,實(shí)在是有趣!
看著表兄妹三人笑晏晏地說著話,李傳庭眸中的興味更濃了,也許等他回了閩州可以試探地和父親、母親提一下親上加親的事。
隨著夕陽落下大半,天色昏黃,只有西邊的天空還留有一抹絢爛的紅霞。
管事嬤嬤進(jìn)來請示是不是要開席,端木憲見天色不早,就應(yīng)了,眾人就說笑著移步去了宴客廳,日暮酒酣。
這一日,一直用過晚膳,李家父子倆方才告辭。
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門處,端木憲嘴角的笑意一斂,微醺的眼眸也變得銳利深邃起來,似是在算計(jì)著什么。
少頃,他一面起身撫了撫衣袍,一面道:“四丫頭,你隨我去一趟書房?!?
端木紜以為祖父又是要考教妹妹的功課了,也沒在意,緊跟著也站起身來,對著端木緋微微一笑,意思是你盡管與祖父去吧。
姐妹倆在院門口分道揚(yáng)鑣,端木紜先回了湛清院,端木緋則隨端木憲來到了他的外書房。
她本來就在觀月閣吃了些點(diǎn)心,晚膳又豐盛,不小心就多吃了兩口,現(xiàn)在步行了一盞茶,就當(dāng)是消食散步了。
端木憲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坐下,她也不客氣,祖孫二人坐在了窗邊的兩把圈椅上,圈椅之間的方幾上還擺著一個棋盤,黑白棋子星羅密布,乍一眼看有些凌亂,細(xì)看卻暗藏玄機(jī)。
黑子步步為營,試探布局,白子謹(jǐn)慎老練,以守為攻,待布局成形,方見其暗含殺招,黑子力挽狂瀾,以兇猛的攻勢將棋局停在了難解難分的局面……
黑白子勉強(qiáng)在伯仲之間。端木緋看得興味,眸子發(fā)亮。
有道是:執(zhí)黑子為敬。顯然這個棋局中,黑子是李傳庭,白子是端木憲,看來她這個二舅父果然是文武雙全?。〔诲e,非常不錯。
端木憲也在看這個棋局,卻是眸光閃爍,明明話到嘴邊,又有幾分猶豫不決。
這事,該怎么和一個不滿10歲的小丫頭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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