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性情中人,自是一舉一動,皆有感而發(fā),察覺到女孩子循著自己的目光望去,落到了那酒壇之上,虞祭酒道:“陳年黃湯水,卻是祭奠逝者的,并非在世之人?!?
特意解釋這一句無非是因為這一壇“黃湯”實在太容易讓人會錯意了。
溫明棠點頭,“嗯”了一聲,沒有多說。
雖祭奠的不是“黃湯”,可用黃湯來祭奠逝者的,是與黃湯有關的故人也說不定。
溫明棠看向虞祭酒,見虞祭酒閉眼不欲多,很是識趣的沒有多問,起身帶著空食盒離開了。
回到大理寺的時候,湯圓同阿丙正坐在她的院子里吃著自己午食剩下來的一小碟糖醋排骨,那糖醋汁用來拌飯,讓米飯裹滿酸甜適宜的糖醋汁之后能讓人多吃不少飯,空口吃那排骨味道亦是極好的。
溫明棠走過去,將早已煮好的酸梅飲子連同一小碗酒釀糯米圓子拿了出來,開始做起了冰粉。公廚那里是不能做什么了,不過作為一個廚子,私下里要解決自己的口舌之欲從來不是什么難事。
用自己的銀錢買食材做些吃食誰也不能說個不是來,只是吃‘小灶’時就莫要到人前去吃了。若不然,那本就燒的正旺的對靜太妃鬧騰的不滿怕是火上澆油,燒的更旺了。
“那老太妃這般鬧騰,其實多添我等‘小灶’的一把火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溫師傅說‘莫以惡小而為之’,明知跑到人前吃小灶會讓人不滿卻還去,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干脆在院子里吃了?!睖珗A說著,抬頭看向院子里搭的葡萄架,前不久這里還只有一個空空蕩蕩的架子,這個時候便已是綠葉成蔭,還能看到葡萄的影子了。
“其實自己種的遠沒有騾馬市胡人販賣的葡萄甜,但總歸是自己種的,吃到嘴里的感覺好似就比那旁家的要更好吃些?!睖珗A咽下嘴里最后那一點糖醋排骨的脆骨,嚼著脆骨,看著被溫明棠推到自己面前的冰粉,酒釀、白色的糯米圓子、干桂花連同葡萄干、山楂碎等小料堆的滿滿當當的,外加上澆上的那一勺紅糖醬汁,自是很難不讓人滿意的。
將做好的冰粉同酸梅飲子交給了過來取小食的趙由,挖了一勺冰粉的湯圓笑著對溫明棠說道:“這兩日天熱,關嫂子他們看到趙由過來取冰粉,打趣說林少卿相中溫師傅多半是嘴饞貪這一口不要錢的冰粉同小食了。”
這話當然沒有人會當真,便連打趣的關嫂子等人說罷也連忙笑道‘打個趣’罷了。
對于林斐,真嘴饞大可打發(fā)趙由去長安城里買這些小食,畢竟大理寺少卿的月俸不至于買不起這些小食。可雜役以及大小官吏就有些計較銀錢了,也只能就著那此時唯一不算銀錢的酸梅飲子多喝幾碗了。
“上回內務衙門發(fā)下來的酸梅飲子里的酸梅都是壞的,還好煮飲子是大家一起煮的,不然就說不清了?!睖珗A嘆了口氣,說道,“原以為靜太妃去驪山就不鬧騰了,沒想到依舊鬧騰?。 ?
溫明棠笑著伸手點了點小丫頭的鼻頭,看湯圓朝她扮了個鬼臉,一雙大眼睛不停的往皇城的方向轉,那“眼色”的意思實在再明顯不過了。一旁的阿丙更是生怕溫明棠眼拙,看不懂湯圓的意思,手指在案幾上寫下了“謊城”兩個字,吐了吐舌頭。
這一番動作看的溫明棠忍不住失笑:果然百姓再蠢,時間久了,也隱隱能回過些味兒來了。
畢竟,前段時日皇后娘娘那般大方的手筆眾人是看得見的,突然一下子不大方了,這哪里是一個還未回來的靜太妃能做到的事?
低頭蘸了蘸一旁的墨汁,想到方才送飯時虞祭酒的話,溫明棠繼續(xù)寫起了那虞祭酒覺得有趣的食譜。沒有銀錢所以錯過了那郭家吐出的酒樓雖說惋惜,可于溫明棠而卻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大抵是從未想過一步登天,所以那個地段的酒樓于她而,想要買下還早得很,實屬是超出她此時能力范圍之外的事了。
人嘛,總不能將所有機遇都抓在手里,一個都不錯過的。就算盡數抓握住了,就似面對滿滿一食案的宮宴,如何盡數吃下不浪費也是個大問題。想起那宮宴上的貴人們略動幾筷就盡數倒了的菜食,溫明棠嘆了口氣。
難怪會有人感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了,宮里宴會上撤下來的菜肴,除非貴人發(fā)話,若不然,都是要盡數倒掉的,要是被發(fā)現偷吃,可是要被亂棍打死的。
所以,所謂的不浪費,那也要征得可做主之人的允許才行,若是不允,誰敢吃?
就似那郭家吐出的酒樓一般,難怪虞祭酒會特意提醒一番呢!
只是不知道接手了這酒樓的那位異域大宛王子為了吃這一口不浪費的菜肴,付出的又是什么。
……
“好地段??!”推窗看向酒樓下方人來人往的人群,大宛王子嘆了一聲之后,轉身走回原來的位子上坐了下來,面對面前攤開的酒樓賬本又是一聲嘆氣:“就是賣的忒貴了!”
“比我預想的還要貴得多,阿嬤!”大宛王子對身邊的老仆說著,苦笑了一聲,“跟搶沒什么區(qū)別了!”
老仆看著那賬本上觸目驚心的數字,不解道:“那主子為何還要將它接手下來?”
“不接手不行啊!”大宛王子苦笑了一聲,嘀咕道,“這個哪里輪得到我說‘不’呢?”說到這里,他抬頭看向老仆,指向身邊空空如也的兩只蒲團,說道,“這是那十三老爺出事之后,我就為郭家兄弟看賬準備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