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那么好的運(yùn)氣,天生帶著梁公之后這個(gè)殼子而生,偏偏白費(fèi)了這般的好運(yùn)氣,整日里想著求仙師施法助自己更好!”露娘嗤笑道,“看著是個(gè)沒甚卵用的貨色,要是真沒用那干脆沒用到底好了!偏偏這人還能一邊沒用著一邊又自視甚高,不甘心的算計(jì)著。”
“又蠢又毒又沒用還自私?jīng)霰⊥疙?!”露娘說著瞥向面前的黃湯,“如何?可算瞧見了?真真是要從他身上找到一處長處都尋不出來的那等人了吧!”
黃湯扶額:“真叫人大開眼界!”
“若這人平日里走在街上,旁人見了只會以為是個(gè)科考屢試不中的不得志書生罷了,那梁衍素日里可沒少以自己只是個(gè)沒甚本事的普通人自居的。如今老大夫可瞧清楚這位‘普通人’的真面目了?”露娘說著,拿起案幾上的橘子慢慢剝了起來,“真就是不遇上事時(shí)是瞧不出來的。有些人的嘴里這世上只分好人、壞人兩種,沒有旁的了,而在梁衍嘴里這世上也只分兩種人,一種是叫他怎么都挑不出毛病來的厲害人物,譬如那位大理寺少卿那般的;剩余的,則是有各種各樣小毛病的普通人?!甭赌镄χf道。
“在他嘴里,那本事沒那般厲害,人品卻不錯(cuò)的是普通人,他梁衍這般的也是,都一樣,只是個(gè)人際遇不同罷了!”露娘笑道,“他既說自己是普通人,我就一層一層剝開來看看,哪曉得真是不剝不知道,一剝嚇一跳??!”
“甚至同樣是自私?jīng)霰?,那楊氏還比他有些本事,吃相還好看些!”露娘搖頭,嘀咕道,“不過骨子里都是一樣的,如此……也算是大魚吃小魚,正巧撞上了!”
“看來,那梁公之后的殼子叫他丟了也算老天開眼了!”黃湯說著,瞥向露娘,“這又毒又蠢又愛占便宜的貨色不給你那條子,若是出了意外怎么辦?”
“所以不能出意外??!”露娘說著,又瞥了眼一旁昏睡不醒的郭家二郎,“梁衍想一個(gè)人占兩個(gè)位子,他想左右來回橫跳難道你我還得由著他的性子胡來不成?”
“有些人是不能由著他想的美的!是不能慣著的!”露娘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而后伸手指了指天,“沒瞧見老天爺都不慣著他嘛,沒準(zhǔn)也是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這殼子便是給我也不給那梁衍!”
“他想當(dāng)郭家二郎就當(dāng)郭家二郎,想當(dāng)梁衍就當(dāng)梁衍?他當(dāng)他是誰?這天底下他說了算嗎?”露娘搖頭瞥向黃湯,手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今日他既出了這個(gè)門,就不能再叫他回來了?!?
地上并排擺著的兩只蒲團(tuán)其中一只被露娘一腳踹到了一邊。
“他想的再美也是個(gè)人,自也只能坐一只蒲團(tuán),既然屁股離了蒲團(tuán)就莫再想著坐回去了。”露娘說著,轉(zhuǎn)頭看向黃湯,“老大夫,你也不想梁衍這個(gè)明明已經(jīng)收了楊氏人命錢的人收了好處又反悔吧!收錢辦事,童叟無欺,他可不能享受了郭家兄弟的好日子再折返回來吃那回頭草了!”
黃湯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后,問她:“你想如何?”
“自是絕了他回來的路!他既想當(dāng)郭家二郎就干脆當(dāng)?shù)降?,莫再回來了?!甭赌镎f著,看向一旁昏迷不醒的郭家二郎,頓了頓,又道,“不過楊氏這等人……當(dāng)已全部安排好了。”說著伸手便要去摸郭家二郎那張施過濃妝的臉。
看露娘突然伸手去摸郭家二郎那張臉,黃湯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啪’地一下拍掉了露娘伸出的手:“你做什么?”
“是母親自私,叫你白白受了這么大的罪!”露娘突地開口重復(fù)了一遍那日楊氏對著郭家二郎開口訴出的慈母之慟,她抬起頭來,問黃湯,“就這般昏睡不醒算什么受了這么大的罪?他身上怎會有這么濃重的血腥味?我要看看……”
“莫看了!”黃湯伸手對著自己的臉做了個(gè)劃拉的動作,說道,“你知道他這張瞧著似是畫了濃妝的梁衍的臉是尋什么人畫的嗎?”黃湯說著,瞥了眼露娘,“城南那個(gè)最有名的入殮婆畫的?!?
這話一出,露娘臉色微變,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郭家二郎,口中的話語脫口而出:“人還沒死呢,就尋了個(gè)為死人上妝的入殮婆來為他上妝?”她驚道,“我道他這張臉怎的畫成這副模樣了,雖是一樣的濃妝,可不知為何看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若不然呢?”黃湯說道,“倒不是不想尋個(gè)為活人上妝的來畫的,可他只有躺在床上閉眼昏迷不醒時(shí)最像梁衍了,一睜眼便不像了。梁衍失蹤那么多日,眼下突然回去總要有個(gè)說法的?!闭f到這里,黃湯提醒露娘,“你知道的,那位大理寺少卿不好騙的,你等一旦回去,大理寺定會登門的?!?
露娘“嗯”了一聲,回頭復(fù)又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郭家二郎,盯著看了片刻之后,忽道:“原先只覺得他這臉上的妝容有些古怪,卻一時(shí)半刻說不出哪里古怪,你方才一說,我再看他臉上那濃妝……真就好似那紙糊的一張臉一般,好似個(gè)紙人面上的妝容,似那唱戲的戲妝?!?
“我不是你等女子,不擅長這個(gè),不過你頗通此道,自是比我更了解這些的?!秉S湯說著,又問露娘,“你說這戲妝似的妝容能把大理寺的人糊弄過去么?”
“左右我是能察覺出其中的怪異之處的。”露娘看著郭家二郎面上的戲妝,蹙起了眉頭,“若那位大理寺少卿當(dāng)真似外頭傳的那般厲害的話,不是那名不副實(shí)之輩,當(dāng)也是能察覺出其中的異常的,到時(shí)候指不定會要我等擦去郭家二郎面上的妝容,那時(shí)……”
“若只是如此,那也無妨!”黃湯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我見過那郭家二郎不上妝的模樣,看不出本來面目了?!?
一句“看不出本來面目”聽的露娘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能叫好好一個(gè)人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傷那下手可不是一般的重,是誰下的手?”
“他那疼愛兒子的娘!”黃湯說到這里,眼神愈發(fā)微妙,“楊氏說旁人下手她不放心,她下手還能輕些,讓郭家二郎少遭些罪來著?!?
“那叫人面目全非的傷是她下的手還是旁人下的手有什么區(qū)別?”露娘說著,看向那仿佛上了層戲妝的皮一般的郭家二郎喃喃道,“于被傷害的那人而,是一樣痛的要死的,哪里有什么不同?”
“還是有不同的?!秉S湯說道,語氣頗為耐人尋味,“至少在那楊氏看來自己是盡力讓兒子少遭罪了,算是慈母了?!?
“不過是騙騙自己罷了,既是慈母,她怎的不問問她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兒子是肯受這般千刀萬剮之痛而生,還是就這般輕易的一碗毒酒而死不受半點(diǎn)痛苦?”露娘搖頭道,“真真是演出來給旁人看的慈母,披了張慈母的皮!”